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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四部(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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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如俄瑞斯忒斯,衆天神使他免于一死,讓他在共謀的日子裡回故裡懲罰謀殺阿加門農的兇手–來折磨我,來報複我,誰曉得?因為我讓我的外祖母死去了;這個形象也許會突然從深夜裡冒了出來,它似乎老隐藏在黑夜裡,象一個複仇者那樣動人心魄,目的是為我開創一種可怕的,應得的新生活,或許也是為了在我眼前爆發一下災難性*的後果,邪惡的行為沒完沒了地招緻惡果,不僅僅對準那幫犯有罪惡行為的人,而且還沖着那些隻讓人、隻以為觀看了一場奇怪的逗樂的節目的人,比如我,唉!在這個遠離蒙舒凡的傍晚,隐藏在一個荊棘叢後面,那裡(就象當我得意地聽人講述斯萬的愛情故事的時候),我危險地讓那條悲慘的道路在我心中拓寬了,這條道路注定是求知的痛苦的道路。

    與此同時,在極度痛苦之中,我産生了幾近高傲、幾近歡樂的感情,猶如一個人,受到嚴重的打擊,舍命一跳,可以跳過任何努力都無法跳過的高度。

    阿爾貝蒂娜,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又是她的女朋友的女朋友,而她的女朋友又是女同性*戀的職業老手,經我疑神疑鬼幾番胡思亂想,阿爾貝蒂娜便成了一八八九年展覽會上小音響器材裡的玩藝兒,人們勉強指望它走家串戶,而當時的電話已經可以走街串巷,串通城鎮,田野和海洋,可以使國家與國家相聯系。

    我剛剛着陸的土地,是一片可怕的”terraincognita”(無名的土地),在我眼前展現的是意想不到的痛苦的一個新階段。

    然而,這淹沒我們真相的洪流,如果說它與我們的膽怯和疑團思緒相比有浩蕩難擋之勢,那麼膽怯和疑思卻預感到洪水将至。

    我剛才聽到的也許就是這類玩意兒,阿爾貝蒂娜與凡德伊小姐之間的情誼就是為這類玩意兒吧,這玩意兒是我的思想難以杜撰的,但是,當我看到阿爾貝蒂娜在安德烈身邊的時候,心裡忐忑不安,我隐隐感到害怕。

    往往隻是因為缺乏創造精神才不至于飽嘗痛苦的滋味。

    最嚴酷的現實,在造成痛苦的同時,往往給人别有洞天的歡樂,因為它專門賦予我們久久苦思冥想而未能料及的事情一種煥然一新的明朗的形式。

    火車在巴維爾停站,但由于車廂裡隻剩下我們幾個旅客,列車員覺得已無事可做,公事習以為常,這種習慣即使他準确報站,又造成懶散疲沓,甚至昏昏欲睡,隻聽得他有氣無力地喊道:”巴維爾!”阿爾貝蒂娜就坐在我的對面,眼看着她就要到站了,便從我們車廂裡頭往外走了幾步,正要開門。

    她這樣下車的舉動撕裂着我的心,着實叫人于心不忍,猶如,與我的身體獨立的立場相反,阿爾貝蒂娜的身體似乎占據着我的立場,這種遙遠的離别,一個地道的畫家非萬不得已是不會在我們之間加以描摹的,它充其量不過是一種表面文章,猶如,對主張根據真人真事再創造的藝術家來說,現在無論如何不該讓阿爾貝蒂娜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非把她畫到我身上來不可。

    她這一走我痛心極了,我不顧一切沖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往回拽。

    ”今晚您來巴爾貝克睡覺,難道真的不行嗎?”我問她。

    ”真的,不行。

    但我困死了。

    ””您就幫我個大忙吧……””那好吧,盡管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您不早說呢?算了,我留下吧。

    ”我讓人把阿爾貝蒂娜安置到另一層樓的一間卧室後,回到自己的卧室,我母親正在睡覺。

    我坐在窗前,強忍着傷心的哭泣,生怕被母親聽見,她與我隻有一道薄牆之隔。

    我也未曾想到關百葉窗,因為,猛然,我擡眼看到,面對着我的,在天上,就是那同樣的血紅殘陽小光輪,就是在裡夫貝爾餐館看到的,埃爾斯蒂爾專門研究過的一輪夕陽。

    我不由想起我第一次到達巴爾貝克從火車上看到這同一景象的激動心情,那不是夜幕降臨前的黃昏,而是預示着新的一天即将來臨,但現在,對我來說,任何一天都不可能是嶄新的了。

    再也不可能喚起我追求一種未知幸福的欲|望,而隻會延長我的痛苦,直到我沒有力量忍受為止。

    戈達爾大夫在安加維爾遊樂場對我點破的事實真相,對我而言已不成問題了。

    長期以來,我對阿爾貝蒂娜感到擔心,隐約懷疑的東西,我的本能要清除她的存在的東西,還有我的欲|望指導下的推理使我逐漸加以否定的東西,原來都是真的呀!在阿爾貝蒂娜的背後,我再也看不到大海上的藍色*群山,看到的隻是蒙舒凡的香房,隻見她倒進凡德伊小姐的懷抱,發出咯咯咯的浪笑,讓人聽到了,她象是她尋歡作樂的不熟悉的聲響。

    因為,阿爾貝蒂娜是多麼嬌媚,而凡德伊小姐本來就有這方面的嗜好,她怎麼會不要求阿爾貝蒂娜給予滿足呢?阿爾貝蒂娜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同意了,證據就是,她們倆并沒有鬧翻。

    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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