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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四部(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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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她們的親密程度卻與日俱增。

    阿爾貝蒂娜的下巴貼在她的粉肩上,笑吟吟地看着她,在她香脖上親吻,這樣親熱的舉動不由使我聯想到凡德伊小姐,然而對這一舉一動的表演,我卻遲遲不敢作出這樣的假設,一個動作畫出來的同樣的線條必然源于同樣一種習慣,誰曉得阿爾貝蒂娜的一舉一動就不是從凡德伊小姐那裡學來的呢?漸漸地,暗淡的天空亮了起來。

    我這個人,時至今日,從來沒有醒過來不笑對最微不足道的東西,諸如一碗牛奶咖啡,淅淅瀝瀝的雨聲,咆哮如雷的風聲,可我感到,即将來臨的白晝,以及接踵而來的日子,絕不會再給我帶來對未知幸福的希望,而隻會延長我的磨難。

    我仍然眷戀着生活;我知道等待我的,除了殘酷無情的生活之外将别無所有。

    我跑向電梯,盡管還不到時候,卻去敲負責守夜的電梯司機的門,請他去阿爾貝蒂娜房間,告訴她我有要緊事要跟她說,如果她肯接待我的話。

     “小姐更願意自己來一趟,”他回來答我道。

    ”她過一會兒就到。

    ”很快,真的,阿爾貝蒂娜穿着睡袍進來。

    ”阿爾貝蒂娜,”我悄悄對她說,并囑她不要提高嗓門,以免吵醒我母親,我們同她就隔着這道薄薄的牆闆,這牆實在太薄了,今天真讨厭,逼着我們竊竊私語,可過去它卻象一種共鳴箱,我的外祖母的心事在這裡流露得淋漓盡緻,”我真不好意思打擾您。

    這麼回事,為了讓您明白,我要告訴您一件事,一件您并不知道的事。

    當我來這裡時,我離開了一個女人,我本該娶她,她已作好準備為我抛棄一切。

    今天早上她可能出發去旅行了,一個星期以來,我每天都問我自己有沒有勇氣不打電報告訴她我已經回來了。

    我頓時有了這種勇氣,可我是這樣的不幸,以緻我認為不如自殺算了。

    正是為了這個我昨晚才問您是否能來巴爾貝克睡覺。

    如果我該死的話,總希望向您道一聲永别了。

    ”我任眼淚奪眶而出,我編的故事使眼淚流得自然真切。

    紅樓夢 “我可憐的小寶貝,要是我知道了,我就來您身邊過夜了,”阿爾貝蒂娜失聲叫了起來,在她的腦子裡,她甚至壓根兒就沒産生過這樣的念頭,我可能娶那個女人,而她本人與我結成”美滿姻緣”的機會會化為烏有,她真誠地為一種傷心事大動感情了,我雖然可以向她掩飾造成她傷心的原因,但卻掩蓋不了她傷心的事實和程度。

    ”何況,”她對我說,”昨天,從拉斯普利埃站以來的整個旅程上,我就感到您的煩躁和憂傷,我怕有事。

    ”實際上,我的煩惱隻是從巴維爾才開始的,而煩躁,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幸好阿爾貝蒂娜弄混了,實際上是還得同她一起生活幾天的厭惡情緒引起的。

    她補充道:”我再也不離開您了,我要一直留在這裡。

    ”她正好送給我–隻有她才能送給我–獨一無二的解毒藥,那毒藥正熬煎着我,隻不過毒即藥,藥即毒就是了;一個是甜的,一個是苦的,兩者都是阿爾貝蒂娜派生出來的。

    此時此刻,阿爾貝蒂娜–我的壞水毒根–正放松着對我制造痛苦,而卻讓我–是她,阿爾貝蒂娜神丹妙藥讓我–象一個正在康複的病人那樣得到撫慰。

    但我想,她即要動身離開巴爾貝克去瑟堡,又從瑟堡去的裡雅斯特。

    她的故态即将複蔭。

    我當務之急,就是不讓阿爾貝蒂娜取道海上,要想方設法把她帶到巴黎去。

    當然喽,從巴黎出發比從巴爾貝克出發更容易到達的裡雅斯特,隻要她願意的話;但在巴黎,我們還要看情況;也許我可以請德·蓋爾芒特夫人間接對凡德伊的女朋友施加影響,讓她不要待在的裡雅斯特,而讓她接受另一個地方,比如可以在某親王府上,我在維爾巴裡西斯夫人府上見過他,在德·蓋爾芒特府裡也碰到過他,即使阿爾貝蒂娜想到他家去見她的女友,親王得到德·蓋爾芒特夫人的通知,也會不讓她們倆相會的。

    當然,我也可以這麼想,在巴黎,倘若阿爾貝蒂娜有此類嗜好,她可找别的人來滿足她的這種要求。

    但是,每個嫉妒舉動都有特别之處,并帶有品行不端女人–此次則是凡德伊的女友–的标記,正是她激起了嫉妒心,凡德伊小姐的女友已成為我的一大心病。

    過去,我曾懷着神秘的愛戀想到奧地利,因為阿爾貝蒂娜就來自這個國度(她的叔叔曾是使館參贊),奧地利的地理特點,居住在那裡的民族,它的名勝古迹,它的旖旎風光,我都可以在阿爾貝蒂娜的音容笑貌裡,在她的舉止風度裡(也可以在地圖集裡,在風景畫冊裡)一飽眼福,這種神秘的愛戀,我頗有體驗,但卻是用符号在恐怖的領域裡加以表示。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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