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貝蒂娜正是從那裡來的。
正是在那地方,在每家每戶裡,她肯定可以重新找到,或者是凡德伊小姐的女友,或者是其他的女友。
童年的習慣會故态複萌,再過三個月就到聖誕節團聚了,接着就是元旦,這些節日本身早已令我傷感,無意中回想起當年過節時那苦惱的滋味,因為過節,在新年假期,自始至終,我一直都跟希爾貝特分開的。
吃過久久不散的晚宴,吃過節日午夜聚餐,大家都喜氣洋洋,興高采烈,阿爾貝蒂娜即将同她在那地方的女友們厮混在一起,那親熱的姿态,定然是故伎重演,同我看到她與安德烈在一起的舉止一模一樣,可是,阿爾貝蒂娜對她的友情是無辜的,誰曉得?也許,在我之前更接近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們可以知道,凡德伊小姐在蒙舒凡受到她的女朋友們的追求。
她的女友在向她身上撲去之前,總要先挑逗她迎合她,現在,我獻給凡德伊小姐的是阿爾貝蒂娜那火焰般的媚臉,隻聽得阿爾貝蒂娜半推半就時發出的奇怪而深含的笑聲。
我再次感到了痛苦,與這種痛苦相比,原來我體驗到的嫉妒又算什麼呢?那天,在東錫埃爾,聖盧碰見我同阿爾貝蒂娜在一起,她與他眉來眼去,我感受到這種嫉妒。
還有,那一天,我正盼着德·斯代馬裡亞小姐的信,我回想起那未曾見面的啟蒙導師,她在巴黎給了我那一陣初吻,我可能還得感謝他吧,我領教了嫉妒的滋味,會不會是這類嫉妒?由聖盧挑起來的,或由某一位年輕人挑起來的是另外一種嫉妒,實際上并沒有什麼了不起。
在這種情況下,我無非害怕多了一個情敵,我想方設法戰勝他就是了。
但這裡的對手卻與我大不一樣,她的武器不一樣,我不能站在同一個決鬥場上與之決鬥,不能給阿爾貝蒂娜同樣的歡娛,甚至難以真切地加以想象。
在我們一生的許多時刻,我們往往不惜将一生的前途去換取本身沒有意義的一種權利。
過去,我可以不惜放棄一切生活的優厚以認識布拉當夫人,因為她是斯萬夫人的一位女朋友。
今天,為了不讓阿爾貝蒂娜去的裡雅斯特,我可以受盡種種痛苦,倘若這還不夠的話,我或許把痛苦加到她的身上,我可以把她隔絕開來,關在家裡,我可以把她身上僅有的一點錢全拿走,使她身無分文,沒辦法去旅行。
過去,我想去巴爾貝克,促使我動身的原因,無非是想看一座波斯教堂,一陣淩晨暴風雨;而現在,一想到阿爾貝蒂娜可能要去的裡雅斯特,令我撕心裂肺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将同凡德伊的女友一起在那裡度過聖誕之夜:因為想象一旦改變了性*質,轉變成感覺,就很難為此想象出更多的同時出現的形象。
要是有人告訴我說,她此時不在瑟堡或的裡雅斯特,她不可能看到阿爾貝蒂娜,我可能會美得高興得淚流滿面!我的生活和她的未來該會發生多大的變化!但我心裡明白,我的嫉妒之心隻限于那個地方是武斷的,倘若阿爾貝蒂娜真有這種種嗜好,她完全可以找别的女人求得滿足。
況且,甚至可能有這樣的情況,即使還是這幫姑娘,但如果可以在别的地方與她見面,那她們也許不會如此厲害地折磨我的心,我感到,阿爾貝蒂娜尋歡作樂的地方,正是的裡雅斯特,正是在那陌生的世界裡,有她童年的回憶,童年的友誼,童年的愛情,正是從的裡雅斯特,從這個陌生的世界,散發出莫名其妙的敵視的氣氛,猶如往昔,我呆在貢布雷我的卧室裡,聽到媽媽在刀叉叮噹聲中與客人們又說又笑,可她總也不來對我說聲晚安,那敵視的氣氛從飯廳一直升騰到我的房間裡;又象是奧黛特夜間出去尋找不可思議的歡樂,她所到的房子,對斯萬來說,都充滿着類似的敵視氣氛。
我現在想到的裡雅斯特,可不是向往一個美好的地方,因為那裡的民族多思,夕陽爍金,鐘聲寡歡,而是,想到的裡雅斯特,就象想起一個該死的城市,恨不得立即将它燒成灰燼,恨不能馬上把它從現實世界中清除掉。
這座城市象一支利箭深深地刺進了我的心。
過不了多久,就要讓阿爾貝蒂娜去瑟堡,去的裡雅斯特,這叫我惶惶然不可終日;即使留在巴爾貝克也是一樣的呀。
因為現在,在我看來,我的女朋友與凡德伊小姐的隐私大暴露已是滿有把握的事了,我感到,每當阿爾貝蒂娜不同我在一起的時候(有幾天因為她姨媽的原因,我整天都看不到她),她一定委身于布洛克的小姐妹們了,也可能委身于其他的女密友。
一想到就在今晚她可能去看布洛克的小姐妹們,我都氣瘋了。
因此,她一說幾天之内她不離開我,我便回敬她道:”但那是因為我想動身去巴黎。
您不同我一道走嗎?難道您不願意來巴黎同我們一起住一小段時間嗎?”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撓她獨自行動,至少幾天之内,非把她留在我身邊不可,保證她看不到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
這樣一來,她實際上隻能單獨同我在一起,因為我母親利用父親即将進行視察旅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