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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五部 女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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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和歌劇院的老聽衆一樣,負起供養的責任,隻跟一個情人過規矩生活,跟他結婚或者姘居,做一個父親。

     夏呂斯跟莫雷爾,借故要商讨一下呆一會的演奏,倆人一起離開了衆客。

    當夏利拿出樂譜給夏呂斯過目時,夏呂斯得以公開展示他倆的秘密關系,心中充滿了甜蜜。

    這段工夫我可被迷住了。

    盡管小圈子裡姑娘不多,然而遇到舉行大型晚會的日子,不少姑娘都被邀請來了,作為補償。

    我認識其中好幾位,都長得十分漂亮。

    她們遠遠地向我送來歡迎的微笑。

    空氣中不時閃爍着姑娘妩媚的笑容。

    這就是晚會,甚至白天五彩缤紛的裝飾。

    我們之所以能夠回憶起某時某刻的某種氣氛,就是因為姑娘們在這氣氛中微笑過。

     誰要是記下這次晚會上德·夏呂斯先生和多位重要人物偷偷交談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

    人物中有兩位公爵,一位傑出的将軍,一位偉大的作家,一位著名的醫生,一位大律師。

    那些話是這樣的:”說到這件事。

    您是否認識那個侍從,不,我是說登上汽車的那個小夥子……””嗳,您堂妹蓋爾芒特家,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目前不知道。

    ””您給說說,大門前面有一個金發小夥子,穿着短套褲,我覺得他非常客氣。

    他叫來了我的車子,十分殷勤,我很想再跟他聊聊,” “是的,可是我覺得他不太可愛,有些忸怩作态。

    您辦事喜歡急于成功,您會惡心的。

    何況我知道這事不好辦,我有一個朋友試過。

    ””太可惜了,我覺得他身材苗條,頭發别緻。

    ” “您真的覺得那麼好嗎?我覺得如果您湊近一些看,您就會失望了。

    不,兩個月以前,在一次冷餐會上您本來可以看到一個真正的奇物,一個兩米高的壯小夥子,一身理想的皮膚,而且喜歡這事。

    可是到波蘭去了。

    ””啊!這地方有些遠。

    ””誰說得準?也許還會回來。

    人一輩子總有重逢的機會。

    ”如果我們善于沉入一定的深度,截取一個斷面,那麼所有大型社交晚會都大同小異:仿佛醫生把病人請了來,病人說話很有理智,舉止也十分文雅;如果病人不是用手指着一位走過的老先生,套着你的耳朵說;”這是聖女貞德,”你絕對看不出他們是瘋子。

    三劍客 “我認為,我們有義務把話說明白,”維爾迪蘭夫人對布裡肖說。

    ”我所做的,不是要反對夏呂斯,恰恰相反。

    他為人和善,至于他的名聲,我對您說,這類名聲于我又有何害?出于我們小圈子的利益,為了我們的聚餐,我反對男女調情,讨厭那些男人正經有趣的事情不談,卻躲到一邊跟女人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夏呂斯就不同,我不用害怕,我跟斯萬、埃爾斯蒂爾以及其他許多人所發生的事情,跟他絕對不會發生,跟他在一起我十分放心。

    他出席我的晚餐,任憑有多少上流女人在場,我們都可以肯定,桌面上的談話不會為調情戲谑、竊竊私語所攪亂。

    夏呂斯與衆不同,猶如一名神父,對他我們十分放心。

    隻是他不能自以為是,對來這裡的小夥子發号施令,否則他就連兩性*人都不如。

    ”維爾迪蘭夫人宣布,她對夏呂斯主義的寬容是真心實意的。

    維爾迪蘭夫人如教權在握一般,出現一點不正習氣并沒有大驚小怪;嚴重的是在她的小教會中出現了那些可能削弱權威原則、有害于正統觀念、企圖改變既有信條的東西。

    ”不然,我就要給他一點厲害瞧瞧。

    就是這樣一位先生,因為自己沒有受到邀請,便阻止夏利也前來參加排練。

    為此,他要受到一次嚴正警告,我希望這對他來說夠了,再不,他隻有自請尊便。

    他把夏利鎖在屋裡,我說的是真話。

    ”她接着又說,”現在我們每次見到他,他身邊都要有這醜惡的莽漢,這保镖似的人跟着。

    ”她說這番話,恰恰沒有跳出常人的表達方式,因為有些不太常用的說法,遇到某一特殊話題,某一特定場合幾乎勢必要湧上說話人的記憶;說話人以為是在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思想,實則隻是在機械地重複普世訓誡。

    維爾迪蘭先生佯稱有事要問問夏利,提議把他引開一會兒,跟他說說。

    維爾迪蘭夫人卻擔心他受到驚擾,接下去演奏失常。

    ”還是等到他演完以後再對他挑明為好,甚至改口再談也不着急。

    ”維爾迪蘭夫人如果知道丈夫在隔壁房間向夏利說明事實真相,她要想舒舒服服激動一下,那就純系枉然了。

    她害怕弄得不巧,夏利一生氣,會把16号①的事撇下不管。

     那天晚上叫夏呂斯先生一敗塗地的,是他自己邀請而陸續到來的客人們那缺乏教養的言行–在這上流社會,這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的現象。

    公爵夫人們來此,一是出于對德·夏呂斯先生的友誼,再是懷着好奇心跻身進來看看。

    每位賓客一到,都徑直走向男爵,仿佛他是主人負責接待似的。

    這些人還近在離維爾迪蘭夫人一步遠的地方問我:”告訴我,維爾迪蘭媽媽在哪兒。

    您認為有必要叫人介紹我認識她嗎?我至少希望她别在明天的報上刊登我的名字,這會叫全家人跟我鬧翻的。

    什麼?就是這個白發女人?她的模樣不是還可以嘛。

    ”這些話一字不漏地鑽進了維爾迪蘭夫人的耳膜。

    凡德伊小姐不在,聽到談起她,好幾個人都說:”啊!奏鳴曲的女兒嗎?帶過來讓我瞧瞧。

    ”她們在此遇到了許多老朋友,一下便三五成群圍成一堆,閃爍着好奇與嘲諷的目光,窺視着走進門來的維爾迪蘭夫人圈内的門客。

    她們老老實實,最多隻是用手指指點點,表示某人的發型有些奇特–若幹年以後,這種發型便在一等的上流社會中蔚然成風了。

    總之,她們十分遺憾地發現,這個沙龍與她們熟悉和想象中的沙龍沒有什麼不同,為此不禁大失所望。

    就象有些上流人士到布呂昂②夜總會去,本來滿懷希望,能被歌唱家痛罵一頓,不料進門時受到的卻是禮貌的緻意,而不是預想中的疊唱:”啊!瞧這嘴臉,瞧這醜相。

    啊!瞧她這副嘴臉。

    ” ①可能是維爾迪蘭夫婦貢蒂河濱公館的門号,也有可能是莫雷爾第二次音樂會舉行的日期。

    
②阿裡斯蒂德·布呂昂(1851-1921),法國通俗歌曲作者與演唱者。

    在蒙馬特高地自辦米裡通夜總會,以通俗、口語化歌曲諷刺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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