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什麼?”維爾迪蘭夫人嚷道,”這是衆所周知的;不是不好,而是可恥,丢人。
不,不是出于這個原因。
我自己也無法說明自己的感情。
我對她并不厭恨,可是她對我們卻那麼冷漠,以至于當我們得悉她身體嚴重患病時,連我丈夫都大為驚奇地對我說;’你對這事好象毫無感觸似的。
’這不,今天晚上他建議我取消晚會,我恰恰相反偏要舉行,因為沒有悲傷硬要裝出悲傷,我會覺得是在演戲。
”她說這番話是因為她覺得這奇怪得象”自由劇”,而且非常方便。
因為冷漠無情或者坦白了的缺德跟浮淺的道德一樣,都使生活變得簡單了。
她把應該受到懲罰的行為變成了一項誠實的義務,為之人們不需要再去尋找開脫的借口。
底下的信徒們聆聽着維爾迪蘭夫人的話語,心頭交織着欽佩和不适之感,猶如以前某些以殘酷現實和痛苦觀察為題材的戲劇所引起的感覺一樣。
許多人一邊贊歎地看到,老闆娘的正直坦誠和落拓不羁又變換了新的形式。
一邊不禁聯想到自己的死亡,雖然他們心想,歸根結底這不是一回事,但是他們還是在考慮,有朝一日自己突然死去,别人會是悲恸哀哭呢還是會在貢蒂河濱舉行歡慶。
”為了我的客人,晚會沒有取消,我非常高興,”德·夏呂斯先生說,他沒有發現,他如此表達謝意,恰恰刺傷了維爾迪蘭夫人。
這工夫,我跟那天晚上每個走近維爾迪蘭夫人的人一樣,聞到一股不太好受的諸美果耳利鼻油的氣味,深有感觸。
事情的原因,就在這裡。
我們知道,維爾迪蘭夫人表達她的藝術感情,從來不是使用心靈的途徑,而是使用身體的途徑,目的是使這種感情顯得更加勢在必行,更加深刻動人。
如果有人跟她談起凡德伊的音樂,即她最喜愛的音樂,她會一直毫無反應,仿佛她根本不指望凡德伊的音樂能夠使她激動起來似的。
她的眼神一動不動,幾乎是心不在焉;這樣停了幾分鐘以後,她卻開始用準确、實在、近乎失禮的口氣來回答你的話,仿佛在對你說:”您抽煙,我不在乎。
我為的是地毯;地毯很漂亮–這我就更不在乎了–隻是它很容易着火,我很怕火,我可不願意因為您把一個沒熄滅的煙頭掉在地上,而把你們全都燒着了。
”對于凡德伊也是這樣。
如果有人談到他,她從不吐露半句欽佩之言,可是過了一陣,她卻神情冷漠地對那晚演奏凡德伊的作品開始表示遺憾:”我對凡德伊毫無異議。
據我看,他是本世紀最偉大的音樂家,隻是我聽那些作品,一刻都不能停止哭泣(她說”哭泣”時毫無悲傷的神态,自然的樣子倒象是在說”睡覺”。
有些惡言惡語的人甚至還認為這後一個動詞也許更為确切。
其實誰也說不準,因為她聽那些樂曲的時候,頭蒙在手裡,有些鼾聲,說到底也有可能那是抽泣)。
哭一哭與我倒沒有害處,哭多久都行,隻是過後這會給我添上要命的鼻炎,鼻膜充血,兩天以後,我那樣子簡直就象一個老酒鬼了。
要使我的聲帶恢複功能,我必須連續吸氧幾天才行。
總之,戈達爾大夫有個學生……”
“嘿!說到他,我還沒有向您表示哀悼呢。
他去得真快,可憐的教授!””是啊,又有什麼辦法,他死了,跟其餘人一樣。
他殺死的人夠多的,這回是該輪到他舉刀自戮了。
嗯,我剛才對您說他有一個學生,一個十分有趣的人。
給我治過這毛病。
他有一句相當獨特的警句:’治病不如防病。
’所以他趁音樂開始之前。
就給我的鼻子上藥。
這玩意兒徹底管用。
我現在可以象無數失去孩兒的母親那樣放聲痛哭,也不會再鬧半點鼻炎。
現在隻是偶爾鬧點結膜炎,僅此而已。
藥效絕對可靠。
沒有這貼藥,我根本不可能繼續欣賞凡德伊的音樂,還不是要一次接一次地患支氣管炎。
”
我再也按捺不住,終于要提一下凡德伊小姐。
”作曲家的女兒是不是沒有來?”我問維爾迪蘭夫人。
”還有她的一個朋友也沒有來嗎?””沒有,我剛剛接到他們一封快信,”維爾迪蘭夫人吱吱唔唔地對我說。
”她們不得不呆在鄉下。
”我心中一時升起了一線希望,也許她們從來就沒有說過要來。
維爾迪蘭夫人通告說,作曲家派這兩個代表來,隻是為了給樂隊和聽衆一個良好的印象。
”怎麼?難道她們連剛才的排練也沒有來嗎?”男爵假裝驚奇地問道,以便讓人覺得他沒有見到過夏利。
夏利走過來向我道安。
我湊近他耳邊問他凡德伊小姐為什麼不來的事。
他好象對這件事一點也不了解。
我示意他不要大聲說話,并且告訴他我們過後再聊。
他謙恭地答應說他将不勝榮幸地聽憑我的吩咐。
我發現他比以前有禮貌多了,恭順多了。
我當着德·夏呂斯先生的面贊揚了他–贊揚他是因為他可能有助于我解開我的疑團。
德·夏呂斯先生回答我說:”他僅僅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他跟貴人們在一起,行為舉止如果還那麼粗俗,那還有什麼意思。
”文雅的舉止,按德·夏呂斯先生的看法,是法國人的傳統舉止,不帶英國式的呆闆。
正因如此,當夏利從外省巡回演出歸來,一身旅裝回到男爵家中時,如果沒有過多的人在場,男爵就會無拘無束地親吻一下他的兩頰。
他如此炫耀他的溫存,也許是想靠這個辦法來消除别人腦中認為這種溫存是有罪的想法;也許是為了接受一種樂趣,但更主要的,也許是想用文學的方式來維護和弘揚古老的法國禮儀,猶如他會用曾祖母的舊椅子來反對慕尼黑風格或者摩登款式,用見到兒子時毫不掩飾内心喜悅的十八世紀型溫和慈祥的父親形象與不列颠式的冷漠沉靜相抗衡。
不過這慈父般的恩愛是否蘊含着一絲**的色*彩?更有可能的是,德·夏呂斯先生自從喪偶以後,感情生活就一直十分空虛,他的行為方式雖然能滿足他的惡習–關于這一點我們将得到一些事實證明–但卻不能滿足他的感情需要。
總之他曾多次考慮過重新結婚的問題,現在腦子又在打着主意,一定要繼養一個孩子;周圍一些人擔心,這欲|望别是沖着夏利來的。
這事并不稀罕。
隻有閱讀兩性*人文學才能引起共鳴,手捧着缪塞的《夜》,心裡卻想着男人,這樣一個性*欲倒錯的人,同樣需要擔任正常男人的所有社會職能,象舞蹈演員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