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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五部 女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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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維爾他被弄得怎樣神魂颠倒。

    今晚她不來,十分遺憾。

    不過您不帶她來,這麼做或許也是對的。

    凡德伊的曲子,真是妙不可言!可是今天早晨我聽夏利說,作曲家的女兒和她的朋友可能也來。

    這兩個人聲名狼藉。

    一個姑娘背上那種名聲該是夠麻煩的。

    想到我邀請的客人,這事也使我有點難堪。

    不過,他們差不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所以這事對他們影響不大。

    這兩位小姐會光臨的,除非她們來不了,因為一下午她們大概都在維爾迪蘭夫人家排練。

    請到她家裡去的都是些讨厭的家夥,那些人士今晚一個都不應該在此出現。

    剛才晚餐以前夏利告訴我,兩位我們稱呼為凡德伊小姐的姑娘估計一定會來的,可是到現在都沒有來。

    ”我突然想到,阿爾貝蒂娜剛才要求跟我一起來(正如結果先知,原因過後才被發現),我便把這事同凡德伊小姐及其女友要來的消息(我原先不知道)聯系起來了,為之心裡十分痛苦。

    盡管如此,我内心仍然十分清楚地意識到,德·夏呂斯先生幾分鐘前還對我們說過,他從早晨到現在還沒有見到過夏利一面,可無意中卻洩露出晚飯前他就見到了他。

    不過我的痛苦越來越明顯。

    ”您怎麼啦,”男爵問我,”您臉色*發白。

    來,我們進去吧,您受涼了,臉色*非常不好。

    ”我對阿爾貝蒂娜的操行發生懷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剛才德·夏呂斯先生的一番話又喚起了我的疑心。

    早已有許多别的疑點鑽入我的心肺。

    每次出現一個新的疑點,我們總是認為懷疑已經到了飽和程度,再也無法容納新的疑點,可是過後我們依然為它找到了空位。

    這些新的疑點一旦進入我們的生命中心,便立刻遇上競争對手。

    我們多麼希望信任别人,制造種種理由忘卻那些懷疑,以至于很快就對疑點習以為常,終于不再繼續理會那些疑點。

    疑心便象一種僅僅半愈的病痛,一種單純的痛苦-陰-影滞留下來。

    較之于欲|望,疑心是屬于同一範疇的,兩者都占據在我們的心念中間,在其間輻射出無限遙遠的微妙的憂愁之波;疑心和欲|望一樣,一旦有什麼事情與我們對心上人的思戀結合在一起,不知何處立刻就有一股快悅之感、噴湧而出。

    但是每當一種新的完整的懷疑進入我們的内心,痛苦便會蘇醒。

    我們幾乎立即可以對自己說:”我能克服,我會找出一套抑制痛苦的系統,那些懷疑是沒有根據的,”可是這麼自我勸慰是徒勞無益的,因為這和我們信教一樣,在一瞬間我們已經感受到了痛苦。

    如果我們光長着上下四肢,生活将十分容易忍受。

    可悲的是,我們體内有那麼一個小小的器官,即我們稱之為心髒的東西,很容易患病。

    病發期間,它對涉及到某人生活的一切事情都無限敏感易受震驚;如果該人撒了謊–無論是我們自己還是他人制造的謊言,我們生活在期間都是那麼愉快,因此謊言本身是毫無毒害的–便會叫這顆隻需外科手術也許就能摘除的小小的心髒引發無可忍受的急症。

    無需提我們的頭腦,一旦病發我們的思想不必再進行無境的邏輯推理,它無法改變病狀,正如牙痛發作時我們聚神凝思又于事何濟。

    誠然,此人對我們撒謊,她是有罪的,因為她對我們發過誓,要對我們永遠保持坦誠。

    但是我們平心揣度一下自己,事情就明白了,這種海誓山盟對于别人又有多大價值。

    我們明知道她想方設法要對我們撒謊,而且我們看中她的也不是她的品德,然而我們偏偏要去聽信她的振振誓言,為的隻是這是她發下的誓言。

    當然,日後她再也不需要對我們撒謊了–正是人心對謊言已經漠然置之的時候–因為我們對她的生活已經失去了興趣。

    這一點我們十分清楚,然而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心甘情願地奉獻出我們自己的生活。

    我們為此人毀了自身,或者殺了她自己便被判處死刑,更或因為她幾年内弄得傾家蕩産,一貧如洗,最後不得不自殺身亡。

    另一方面,我們在熱戀之中,哪怕再自以為心緒安定,内心的愛情也總是處于一種不穩定的平衡狀态。

    一件小事足以将心靈置于幸福的位置,我們心裡一時充滿了陽光,把一片溫情不是直接獻給我們所愛的人,而是獻給在她眼裡突出了我們的價值、使她始終拒絕任何-陰-險誘感的人。

    我們自以為心緒泰然,然而隻要聽到一句:”希爾貝特不來了,””凡德伊小姐受到邀請,”我們預期前去擁抱的全部幸福均會倒塌,陽光立刻藏到雲後,羅盤頓時改變标向,内心瞬時風雲突變,有朝一日我們會對之失去抵抗能力。

    到了那一天,心靈變得為此脆弱,崇敬我們的一些朋友會痛苦不解,這類微不足道的事情,這些區區小事怎麼居然能使我們如此痛苦,竟導緻我們走向死亡。

    可是他們又有奈何?如果一位詩人得了傳染性*肺炎,病入膏肓,我們難道可以想象他的朋友對肺炎球菌解釋說這位詩人才華橫溢,應該讓他病除複愈嗎?我對凡德伊小姐的懷疑由來已久,不是新近才産生的。

    不過,由于下午萊娅和她的朋友激起了我的嫉妒,所以把這懷疑給消除了。

    特羅加德羅的危險一旦避免了,我便感到以為因此獲得了永久的安甯。

    對我來說,新疑點的真正出現,是在有一次和安德烈一起散步,她對我說:”我們到處走了走,誰也沒有碰到。

    ”事實恰恰相反,凡德伊小姐顯而易見跟阿爾貝蒂娜約好了在維爾迪蘭夫人家見面。

    現在我甯願讓阿爾貝蒂娜一個人出門,她可以随意去哪兒,隻要我能夠在什麼地方牽制住凡德伊小姐和她的朋友,肯定阿爾貝蒂娜無法和她們見面就行。

    因為一般來說是嫉妒局部的,斷續受控的;也有可能因為嫉妒是某種焦慮性*痛苦的延續–這種焦慮有時産生于某人,或可能受我們的朋友心愛的另一個人–再不就是因為我們思想狹隘,唯有對能想象的事情才能理解,其餘的均一片迷糊,相對而言無法為之痛苦。

     ①索多馬(1477-1549),意大利畫家,以壁畫著稱。

    
正當我們要跨入公館庭院的時候,薩尼埃特從後面趕上來。

    他一開始沒有認出我們。

    ”可是我們已經觀量你們一陣子了,”他氣喘籲籲地對我們說。

    ”我竟會猶豫,奇怪否?”在他看來,”奇怪不奇怪”是一種錯誤的說法,偏喜歡用這古詞,結果讓人聽了有一種惱人的親熱勁。

    ”可是你們是可以結為朋友的人。

    ”他消沉的臉色*猶如風雨将臨昏暗的天空投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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