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條件,本來完全可以有一個高貴萬能,淩駕一切的地位,隻是因為有一條可惡的繩索把她牽制在地面上。
我半推半拉幫助她砍斷了纜繩。
現在他懷着勝利的喜悅獲得了我給予她的自由和全能。
這裡需要用一些意志,但是她将得到的報償卻是何等巨大!因此誰隻要善于聽從我的勸告,誰就成為自身命運的助産士。
”顯而易見,德·夏呂斯先生在處理自身命運的時候,沒有采取妥善的行動。
行動不同于語言,盡管你能言善辯;行動也不同于思想,盡管你才思橫溢。
”但是就我而言,我是一個哲人,我隻是用好奇的眼光旁觀着我剛才提及的社會動向,而絕不助長這種動向。
因此我繼續和森蒂納保持交往,他對我始終表示适度的尊敬和熱忱。
我甚至還去了他的新居吃過晚飯。
這新宅第雖然富麗堂皇,卻叫人無聊厭倦,倒不如他生活拮據時,把摯友們都請來聚集在一個小閣樓裡那樣來得歡樂。
反正您可以邀請他,我允許。
但您提出的其他的人,我一概否決。
您會因此而感激我的,因為如果說我是婚姻問題的行家,那末,在夜慶活動方面我更不遜色*。
我知道哪些人士能夠擴大一次晚會的影響,使它能夠騰飛,升高;我同樣也清楚哪些人會把晚會搞得默默無聞,一敗塗地。
”德·夏呂斯先生這些排除客人名字的主張并不是一直基于癡人的積怨或者藝術家的挑剔,而是基于演員的靈巧,當他就某人或某事演了一段曲子大獲成功時,他便希望能使盡可能多的人聽到這首曲子。
但是請第二批聽衆,必須把第一批聽衆全部排除幹淨,不然他們會發現演奏的曲子沒有改變,還是老調重彈。
他調換演出場地,正是因為他沒有更換廣告。
當他在交談中獲得成功,他還需要組織到外省巡回演出。
無論這些排除客人的動機是多麼複雜,夏呂斯這麼做使維爾迪蘭夫人感到她老闆娘的權威受到了折損,使她的心靈受到了傷害,甚至使她的社交生涯受到嚴重挫折。
這有兩方面原因。
首先,德·夏呂斯先生比絮比安更易動怒,莫名其妙地跟維爾迪蘭夫人的最佳朋友人選個個都鬧得反目。
很自然,可以給他們的懲罰首先便是不請他們參加他在維爾迪蘭夫人家組織的晚會。
這些被排斥在外的人往往是所謂的社會顯貴。
可是在德·夏呂斯先生的眼裡,從他跟他們翻臉之日起,他們就自動失去了顯貴的地位。
他富有奇妙的想象,一旦這些人不再是他的朋友,與其說對他們吹毛求疵,不如叫他們名聲掃地。
如果罪魁禍首出身于某個名門世家,但其公爵領地僅僅受封于十九世紀,比如蒙代斯吉烏家族,那麼,對于德·夏呂斯先生來說,重要的是看公爵領地受封的年代,而朝夕之間家世淵源變得無足輕重。
”他們連公爵都不是,”他嚷道。
”是蒙代斯吉烏神父的頭銜張冠李戴加到了一個親戚身上造成的,這事距今還不滿八十個年頭。
如今的公爵,如果确有公爵可言的話,也僅僅是第三代公爵。
說說于塞斯、拉特雷莫依勒、呂依納這些人,他們都是第十代、第十四代公爵,我的胞兄就是蓋爾芒特家族第十二代公爵和貢棟家族第十七代親王。
即便能夠證明蒙代斯吉烏是望族世家的後裔,它又能說明什麼呢?七傳八傳到他這一代還不早就成了敗家孽障?如果換一種情況,跟他不睦的貴族久有一塊封地,婚姻堂而皇之,跟王室沾親帶故,隻是這份榮耀來得很快,并非列祖列宗所傳,比如象呂依納一類的人,那末事情又完全變了,唯有家世才是頭等重要的。
“我倒想請教一下,阿爾貝蒂先生隻是在路易十三時代才洗清污垢,變得斯文起來的!靠着王家公主的恩寵他才得以聚斂封地,在原先他們是根本無權問津的。
這又有什麼稀罕!”與德·夏呂斯先生打交道,失寵跟着得寵接踵而來,這是蓋爾芒特家族人的天性*決定的。
蓋爾芒特家的人要求社交閑談能結出友誼的果子–這是社交閑談無能為力的–并且還要能引發恐懼症,使人人害怕自己成為惡語中傷的對象。
得寵越甚,失寵越烈。
男爵以往對莫萊特夫人的垂青,衆人有目共睹,而又望塵莫及。
但是不知何日開始,突然出現了冷漠的迹象,表明她不配享受這種恩典。
伯爵夫人自己總是說她始終沒有能夠發現個中的奧秘。
反正一提到她的名字,男爵便怒火沖天,激起他雄辯至極因而緻人重傷的抨擊。
維爾迪蘭夫人覺得莫萊伯爵夫人為人很好。
我們将會看到,維爾迪蘭夫人将巨大的希望寄托在伯爵夫人身上。
老闆娘想,伯爵夫人将在她家裡見到自己所謂的”法國四方”最高貴的人士,為此,非常高興,當下建議邀請”莫萊夫人”。
”啊!我的天,天地悠悠,人各有志,”德·夏呂斯先生回答說。
”夫人,如果您有雅興請比普萊夫人,希布夫人和約瑟夫·普呂多姆夫人前來一叙,我求之不得。
不過,那樣的話,最好是放在一個我不在的晚上。
剛說幾句,我就聽出,我們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因為我提及的都是貴族大姓,可是您給我援引的均是一些不見經傳的法官,詭計多端、說長道短、居心不良的市井小人。
還有那些小家夫人,夢想效尤我嫂子蓋爾芒特的儀态風度,但恰如松鶴模仿孔雀,低了八度音。
可是,她們還自命為藝術保護者。
我要補充一句,有一個人我經過斟酌,決定斷絕同她的親密關系,如果把她引入我非常希望在維爾迪蘭夫人家舉行的晚會,那将有失體統。
這是一個自命不凡的蠢女人,出身本不高貴,又缺乏誠實和才智,居然認定自然能夠替演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和德·蓋爾芒特親王夫人。
企圖集兩個角色*于一身,這本身就是一種愚蠢的想法,因為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和德·蓋爾芒特親王夫人,這正好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人。
這就好比有人想同時兼做海森伯格①和薩拉·貝爾納②。
①蘇珊·海森伯格(1853-1924),法蘭西喜劇院演員,專演天真少女的角色*。
②薩拉·貝爾納(1844-1923),法國著名悲劇演員。
總之,即使這不相矛盾,那也是極其可笑的。
我有權對一位的言過其實付之一笑,對另一位的孤陋寡聞深感不幸。
可是這位小資産者象青蛙脹破肚子一樣妄想去跟這兩位偉大的夫人争比高低,這豈不所謂引得母雞都要發笑了,因為這兩位夫人始終表現出本家族無與倫比的高貴氣質。
莫萊!這就是一個不應該念出口來的名字,您要請她,我就不得不告退了,”他含笑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