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但我覺得某些暗中的不滿,某些言談舉止卻能充分說明問題。
隻有這種想法才能解釋她為什麼有那類言談舉止,而反過來她對自己的這些言談舉止從不作任何解釋。
而且在我暗示要分手以前,我已經常發現她有這些言談舉止。
我當時希望這隻不過是她一時情緒不好,過一天就會結束的。
可是她惡劣的情緒有時會一連持續好幾個星期,仿佛她知道在一個或遠或近的地方有着奇趣樂事,她卻被幽禁着,失去了前去共歡的可能;這些樂事不到結束,對她的影響就不會停止,正如哪怕在巴刺阿裡群島的遠疆發生了氣候變化,我們坐在爐邊也能感受得到,我們的神經也難免受到影響。
①德爾卡塞(1852-1923),1898年至1905年任法國外交部長。
在任期間主張與俄國結盟,與英國言好。
由于法國和德國在摩洛哥問題上關系緊張,于1905年6月6日辭職。
那天早晨,趁阿爾貝蒂娜睡着,我竭力猜測她内心究竟藏着什麼隐秘。
這時我收到母親一封來信,信中說我的決定她一無所知,表示十分擔憂。
她援引了塞維尼夫人的一句話:”在我看來,我深信他不會結婚,他既然決定永遠不娶這位姑娘,為什麼還要把她的心攪亂?為什麼要弄得她對别的求婚者冷眼相看,拒不相見?如此容易離開的姑娘,為什麼不離開,而偏要去攪擾她的心靈?”我母親這封信把我帶回了地面。
我為什麼一定要尋找一顆神秘的靈魂,解釋一種臉部的表情,明明預感到身邊有可疑之處,卻又不敢深入追究?我扪心自問道。
是我在胡思亂想,事情十分簡單。
我本來就是一個舉棋不定的年輕人,眼下又牽涉到一樁需要若幹時間才能弄清是否可行的婚姻大事;我和阿爾貝蒂娜的事情,毫不例外,也需要深思熟慮。
想到此,我的神經為之一松。
但是這種心情持續時間很短,我很快便又想:”如果從社會外貌來看事情,我們确實可以把一切都歸結為最普通的社會新聞。
站在事情的外部,我也許就會這樣看問題。
但我很清楚,真實的東西,至少是真正的東西,乃是我自己的所思所想,是我自己在阿爾貝蒂娜眼中看出的神情,是折磨我的恐懼感,是我關于阿爾貝蒂娜向自己提出的一系列問題。
”那些有關猶豫的未婚夫和告吹的婚姻等等故事就可能屬于社會新聞一類,這就好比稍有頭腦的專欄記者寫戲劇報導的時候,都能将易蔔生的戲說出個故事來一樣。
但是故事傳說背後畢竟隐藏着别的東西。
如果我們善于仔細觀察,猶豫的未婚夫和拖拉的婚姻裡面都可能包含着别的東西,因為日常生活完全有可能蘊藏着秘密。
所以對有些人的生活秘密,我有可能身在局外,一無所知。
但是阿爾貝蒂娜的生活和我自己的生活,我是從内部加以體驗的。
那天晚上以後,阿爾貝蒂娜一如既往,沒有對我說:”我知道您對我不信任,我要盡力驅散您的疑團。
”她從來沒有明說過這個想法,不然的話,這一想法可以作為她某些行動的解釋。
她想方設法安排妥當,一刻也不讓自己一人呆着。
這樣即使我不相信她的自我聲明,我也不能再說不知道她幹了些什麼。
另外即使當她要打電話給安德烈,給車庫,給馴馬場,或給别的地方,她總是聲稱要她一個人呆着打電話,等着小姐們慢慢給接通電話,那實在太無聊了。
她就想方設法讓我那時候呆在她身邊,要是我不在,她就拉上弗朗索瓦絲,她仿佛怕我懷疑她通電話秘訂約會,怕受指責似的。
唉!這一切真不讓我安心。
愛梅把愛絲苔爾的相片寄還給了我,告訴我這不是她。
難道還有别的人?是誰呢?我把相片寄回給布洛克。
我想看的是阿爾貝蒂娜與愛絲苔爾的那張相片,她在相片上是什麼模樣?也許是袒胸露肩。
誰知道她們有沒有合過影?這事我不敢直接跟阿爾貝蒂娜談,因為我會在她面前露餡,說明我沒有見過那張照片;我也不敢跟布洛克談及此事,因為我不願意讓他覺得我對阿爾貝蒂娜感興趣。
凡是了解我的疑慮,了解阿爾貝蒂娜奴隸般的囚禁狀況的人都會承認,這種生活對我和對她都是十分殘酷的。
然而,身在局外的弗朗索瓦絲卻認為,這是一種尋歡作樂的生活,不應該有這種生活。
照她的話來說,這個”女騙子”,這個”江湖女騙子”–她嫉妒的對象主要是女人,所以較多的使用-陰-性*,而不是陽性*–是在玩弄花招,想法叫人賜與自己這尋歡作樂的生活。
更有甚者,弗朗索瓦絲在跟我的接觸中,增加了不少新的詞彙,但她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了加工改造。
談到阿爾貝蒂娜,她就說,她從未見過有那麼”背信棄義性*”的人。
那麼裝腔作勢,那麼會演戲(弗朗索瓦絲很容易将特殊錯混為一般,又将一般錯混為特殊,而且對戲劇藝術的分類又隻有相當模糊的概念,所以她把阿爾貝蒂娜會演戲叫做”會演啞戲”),千方百計”摳我的錢”。
弗朗索瓦絲對阿爾貝蒂娜和我之間的真實生活産生誤解,對此我本人應負部分責任,因為我跟弗朗索瓦絲交談的時候,有時候是為了逗弄她一下,有時候是為了故意炫耀,表明自己即便不破阿爾貝蒂娜所愛,至少心情也是愉快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