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您看一幅肖德洛·德·拉克洛①的肖像,他是一個典型的仁人君子,公認的最佳丈夫,但他卻寫了一本誨婬*誨盜的書。
他的肖像對面,是讓莉絲夫人②的肖像,她寫過充滿倫理道德的寓言故事,但是欺騙了奧爾良公爵夫人還不夠,還要把她的孩子也拐走,以此來折磨她。
當然我必須承認,陀思妥耶夫斯基對謀殺問題的關注是極其特殊的,這使我對他感到相當陌生。
我聽波德萊爾寫道:青年近衛軍
如果匕首、毒藥、放火以及強||奸……
那是由于我們的心,唉,不夠大膽。
③
①拉克洛(1741-1803),法國作家。
著有《危險的關系》,當時被認為婬*誨之書。
②讓莉絲夫人(1746-1830),奧爾良公爵的情婦。
著有《道德童話》等。
③此兩句詩出自波德萊爾《惡之花》,開卷的”緻讀者”中第七小節。
全小節四句為:
如果匕首、毒藥、放火以及強||奸,
還沒用它們那種有趣的構圖,
裝點我們可憐的命運的平凡畫布,
那是由于我們的心,唉,不夠大膽。
我已經目瞪口呆,不過我至少可以相信,波德萊爾說的不是真話。
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這一切我覺得離我無限的遙遠,除非我對自身的有些東西自己也不知道,因為我們的自我認識都是逐漸完成的。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裡,我發現确實有幾口深不可測的井,但是,那幾口井都是打在人類靈魂的幾個孤立的點上。
他畢竟是一個偉大的藝術創造者。
首先,他描繪的世界,完全象是他獨創的。
那些反複出現的小旦,如列别捷夫、克拉馬卓夫、伊夫爾金、謝格列夫,這一系列人物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這芸芸衆生比起倫勃朗《夜巡》中的人物還要怪誕奇異。
然而,這芸芸衆生雖說怪誕,形式卻沒有什麼特殊,他們也需要借助燈光和服裝,說到底他們也十分平常。
總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物,深刻獨特之中充滿了真實。
這些小醜,猶如古代喜劇中的有些人物,扮演着一種瀕臨絕迹的角色*,但是他們卻極其真實地反映了人類靈魂的某些側面。
可是,有人在評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時候,筆調之嚴肅莊重,不能不令我咋舌。
不知您注意到了沒有,自尊心和傲慢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人物的身上起着重要的作用?對作者來說,愛情和深仇大恨,善良和背信棄義,腼腆和傲慢不遜,這些都不過是同一本性*的兩種表現。
由于自尊心和傲慢,阿格拉耶、娜斯塔西娅、被米基亞扯胡須的老中校以及跟阿遼沙是敵人兼朋友的克拉索特金等等人物,都未能’如實’表現出各自的本質;還有其他許多人物也是如此。
我對他的作品知之甚少。
卡拉馬卓夫的父親緻使可憐的白癡女人懷了孕。
他的罪過猶如一個神秘莫測的動物性*行動,它緻使做母親的,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命運之神複仇的工具,暗中聽從母親的本能,懷着對施奸者的怨恨和肉體承認這雙重感情,到卡拉馬卓夫家去分娩。
這難道不是一個無愧于古老藝術中那純樸動人的雕塑主題嗎?這段情節猶如奧維耶多①教堂雕塑上的女人形象,神秘偉大,令人肅穆。
這是第一段情節,與之呼應的是第二段情節。
二十餘年以後,卡拉馬卓夫父親被白癡女人所生的那個兒子斯麥爾傳科夫殺害,緻使卡拉馬卓夫一家名聲掃地。
但是接踵發生的一幕,跟白癡女人在卡拉馬卓夫父親花園裡分娩一節一樣,具有雕塑般神秘莫測的色*彩,同樣具有模糊的自然美。
結果斯麥爾傳科夫自缢身亡,至此他的罪行宣告徹底完成。
我剛才要談托爾斯泰,其實,不象您認為的那樣,談托爾斯泰就抛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其實,托爾斯泰對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很多模仿。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裡,有許多内容十分濃縮,是一種低聲的埋怨,到了托爾斯泰的筆下,這些内容成了綻開的笑容。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有一種原始派作品的-陰-沉格調,後繼的弟子驅散了雲霧,帶來了陽光。
””我的小寶貝。
您這麼懶惰真讓人讨厭。
您瞧,您對文學的見解不是比别人塞給我們的方法有意思多了嘛。
别人教我們做《愛絲苔爾》的作業,開頭總是一句老套:’先生’曾記否,”她笑着對我說。
她這并不是在譏諷她的老師或者在自嘲自諷,而是因為她在自己的記憶裡,在我們共同的記憶裡,尋找到一件已經略已久遠的往事,因此感到十分高興。
①地處意大利。
在她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想到了凡德伊。
于是,另一個假設,即有關虛無的唯物主義假設,再度在我的心靈出現,我重又發生懷疑。
我心想,歸根結蒂,凡德伊的樂句雖然似乎表達了類似我在品嘗浸于茶中的瑪德萊娜小點心時感受到的某種心靈狀态,可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使我肯定,這種心靈狀态的模糊性*即标志着其深刻性*;它僅僅标志着我們還不善于分析這些狀态。
所以這些心靈狀态可能比其他任何心靈狀态都具有更多的真實性*。
我品嘗那杯茶,我在香榭麗舍大街上聞到古樹的香味,那時候我産生的幸福感,那種肯定自己置身于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