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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六部 女逃亡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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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畫家,其裝飾風格與明朗的銀色*調子為意大利18世紀裝飾壁畫所取法。

     ③奧貝維裡埃:巴黎北邊的一座小城。

    
下午倘若我不和母親外出,我也常去探索這個威尼斯,因為在這裡更容易見到下層社會的女人,比如做火柴的,穿珍珠的,制作玻璃器皿或編織花邊的女人,還有圍着帶流蘇的黑色*大披肩的年輕女工,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我去愛她們,因為我已基本上忘掉了阿爾貝蒂娜,同時她們又比别的女人更能激起我的情|欲,因為我對阿爾貝蒂娜還留有一點回憶。

    況且誰說得清,在我對威尼斯姑娘如饑似渴的追求中,她們本人占多少成份,阿爾貝蒂娜占多少成份,我對昔日威尼斯之行的留戀又占多少成份呢?他們的任何欲念雖然象一個和弦似的單一,但卻包含了構成我們生活的基本的音符,有時假如我們取消其中的一個音符。

    雖然我們聽不到,意識不到,而且它與我們追求的對象沒有任何關聯,然而我們會發現我們對這個對象的欲念也随之化為烏有。

    我在追逐威尼斯姑娘時感到的興奮與激動,這種心态裡包含的許多東西我并沒試圖去剖析。

     我乘坐的輕舟順着小運河行駛;仿佛有一隻神秘的精靈之手指引着我在這座東方城市的曲曲彎彎的水道中前行。

    随着小船向前行駛,水道好象為我在城區中心開出一條路,城區被這些水道分割成若幹小塊,一座座帶着摩爾式窗戶的高大房屋之間有一條任意開鑿出來的細小水路把它們隔開;船兒所經之處,前方水面上總閃耀着一線陽光,順着河道為它開的路向前移動,好象是那位神奇的向導手執一支蠟燭在為我照明。

    可以想象,那些被小水道隔開的貧寒房舍本來可能連成密集的一片,房屋之間沒有留下任何空餘的地方。

    這樣,教堂的鐘樓或花園的葡萄架便垂直地突出在河上,宛如被水淹沒後的城市景象。

    但是由于小運河起着和大運河一樣的替帶作用,所以不管是對教堂還是對花園來說,海水都極為合适地負擔了大街小巷等各種交通線的職能,小運河兩岸一座座教堂聳立于水上,水面成了人口稠密的貧困老城區,就象那些微賤而熱鬧的教區,身上帶着貧窮和與衆多下層人接觸留下的印記;水道穿過的花園裡,樹葉或裂開的果實一直拖到水中,在房屋突起的邊緣上(這些邊緣上的沙岩劈得很粗糙,至少依然凸凹不平,象是剛才被匆忙鋸下來似的),坐着一群神情驚訝的野孩子,他們讓雙腿筆直下垂,穩穩地保持着平衡,如同端坐在活動甲闆上的水手,甲闆剛剛分成兩半,好讓海水從中間通過。

    有時一座頗為精美的古迹映入眼簾,它出現在這裡令人感到意外,好象我們在剛打開的盒子裡發現的一件意想不到的禮物,比如一座帶考林辛式柱子,正面飾有寓意雕像的小象牙寺廟,它象散落在日常用品中的一件藝術精品,顯得有點迷惘落寞的樣子,因為盡管人們給它留出了一席之地,它那露在水面外的列柱廊還是有點象為菜農建造的登岸碼頭。

    我有一種感覺,而我的欲念則加強了這種感覺,我覺得自己不是置身于屋外,而是在漸漸深入到某個秘密的處所,我每時每刻都在我的左邊或右邊發現一點新東西,一座小型紀念性*建築物啦,或是一座意想不到的廣場啦,它們都帶着人們第一次見到的美麗事物的新奇意味,但它們存在的目的和用途尚不為人所知。

    我穿街走巷步行回旅館,有時攔住一些平民女子,阿爾貝蒂娜可能也這樣做過,我真希望此刻她能和我在一起。

    然而她們不可能是當時的那些姑娘;阿爾貝蒂娜在威尼斯的時候,她們可能還是些孩子。

    然而既然我追求的是相似的對象,而不是同一個對象,因為我不指望能重新找到它,那麼從根本意義上說,我出于懦弱過去已經背棄了我的每一個被視為獨一無二的願望,現在我則執拗地專門尋找阿爾貝蒂娜不曾認識她們本人的那些女人,我甚至不再追求我從前渴望得到的女人。

    不錯,我常常會懷着前所未有的強烈欲念想起梅塞格裡絲或巴黎的某位小姑娘,想起在第一次去巴爾貝克的旅途中,一個清晨,我在一個小山丘腳下看到的那個賣牛奶的姑娘,然而可歎的是,我回記中的她們是當時的模樣,也就是說她們現在必定不再是的那個模樣。

    因而如果說從前當我找一個相似的女寄宿生來代替一個我再也見不着的女寄宿生時,我已被迫在欲念的唯一性*上作了讓步,那麼現在,為了重新找到曾經擾亂過我或阿爾貝蒂娜少年時期的那些姑娘們,我就必須進而違背欲念的個體性*原則:我應該尋找的不是當時才16歲的姑娘,而是現在年方二八的妙齡少女,因為既然個人身上最特别的東西已尋覓不到,它已經從我身邊消失,那麼現在我所愛的應該是青春。

    我知道從前認識的那些姑娘們的青春如今隻留在我火熱的回憶裡,我也知道不管她們在我的記憶裡再現時我是多麼想得到她們,但如果我真想收獲當年的青春和鮮花,我應該采摘的就不是她們。

     我去小廣場找母親時太陽還高懸在天上。

    我們叫了一隻小船。

    ”您那過世的外祖母會多麼喜歡這如此樸實的雄偉氣派呵!”母親指着公爵府說,公爵府懷着建築師寄托給它的思想注視着大海,它忠實地守着這種思想默默地等待着逝去的總督們。

    ”她甚至會喜歡這柔和的粉紅色*,因為這顔色*不做作。

    唉,你外祖母會多麼喜歡威尼斯呵!她會覺得所有這些美好的建築是多麼親切,親切得可以和大自然的風光媲美,而它們的内涵又那麼豐富,以至不需作任何布置,隻需以它們的本色*出現,這圓錐形的公爵府,這些圓柱,你說是希律王府的圓柱,就這麼随便豎在小廣場的中間,還有聖約翰-達克爾教堂的柱石,更是沒有刻意安排的痕迹,好象沒有其它地方可擱才造在那兒似的,還有聖馬可教堂樓廳的群馬雕塑。

    你外祖母會帶着觀看山上日落的那份興緻來欣賞總督府的日落的。

    ”母親的話确實有點道理,當小船沿着大運河逆流而上把我們載回住所時,我們的小船在排列成行的宮殿之間穿行,隻見這些宮殿的粉紅色*側壁反射出日光和時光,并随着光線的變化和時光的推移而呈現出不同的景觀,但并不象私人府邸或著名的古迹,倒象吸引人們傍晚蕩着輕舟去它腳下觀看日落的連綿起伏的大理石峭壁。

    這樣,航道兩邊的屋宇使人想起大自然的景點,不過這個大自然以人類的想象力創造了它的作品。

    但與此同時(因為威尼斯仍然給人一座都市的印象,盡管它幾乎就建造在海上,建造在波濤上,我們可以感覺到波濤每日兩度漲落,漲潮時那些宮殿的華美的露天樓梯被淹沒,退潮時又顯露出來),正象在巴黎的馬路上,在香榭麗舍的大街上,在布洛涅樹林裡,或在任何時髦的林蔭大道上可能發生的那樣,我們在照出浮塵的落日餘輝中與一些雍榮華貴的夫人小姐交臂而過,她們幾乎都是外國人,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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