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作者注。
在這兩門聯姻中得利最少的要算德·奧洛龍小姐,她在宗教婚禮那天已經得了傷寒,艱難地拖着病體去了教堂,幾個星期後便溘然長逝。
人們在她死後不久的訃告上看到絮比安這等人的姓名與歐洲幾乎所有最高貴的姓名,如德·蒙莫朗西子爵與子爵夫人,德·波旁-斯瓦松伯爵殿下夫人,德·莫代納-埃斯特親王,德·埃迪梅子爵夫人,埃塞克斯夫人等赫然并列。
當然,即使那些知道死者就是絮比安的女兒的人,見這麼多名門望族與她有姻親關系也不會驚訝。
的确,一切都在于攀一門好親。
再加上casnsfoederis①的作用,于是這個平民小女子的死竟讓歐洲所有的侯門爵府都戴了孝。
可是不少新一代的年輕人不了解真實情況,他們讀了訃告不僅會把瑪曲-安托萬内特·德·奧洛龍,即德·康布爾梅侯爵夫人當成一位出身極為高貴的貴婦,而且還會犯很多其他的錯。
比如他們通過周遊法國對貢布雷這個地方稍有了解,又看到勒·德·梅塞格裡絲夫人和德·梅塞格裡絲伯爵的名字排在發訃告者名單的前列,并且緊挨着德·蓋爾芒特公爵,他們可能毫不感到奇怪:梅塞格裡絲一邊與蓋爾芒特一邊原就互相毗連。
他們會想:”他們都是同一個地區的古老的貴族之家,也許世代有聯姻關系。
誰知道呢?也許是蓋爾芒特家族的一個旁支用了梅塞格裡絲伯爵的姓。
”其實德·梅塞格裡絲伯爵與蓋爾芒特家族毫無關系,他甚至不是以蓋爾芒特這邊的身份,而是以康布爾梅那邊的身份發訃告的,因為德·梅塞格裡絲伯爵就是我們的老朋友勒格朗丹,他升得快,當上勒格朗丹·德·梅塞格裡絲才兩年。
假封号倒也罷了,但也許很少有象這個假封号那樣使蓋爾芒特家族不快的。
他們過去曾與名副其實的德·梅塞格裡絲伯爵家族有姻親關系,然而這個家族現在隻剩下一個女人,是默默無聞、家境敗落的人的女兒,她本人又嫁給了我姨母的一個發了迹的大佃戶,這個佃戶買下了我姨母在米魯格蘭一處的田莊,他原姓梅納謝,現在便自稱梅納謝·德·米魯格蘭,因此當人家說他妻子出身于梅塞格裡絲家族時,這些人心裡卻在想,不如說她是生在梅塞格裡絲這個地方,她的德·梅塞格裡絲封号與她丈夫的德·米魯格蘭封号來源如出一轍。
①拉丁文,此處意為”姻親”。
任何其它假封号都不會使蓋爾芒特家族如此煩惱。
不過既然關系到一門不管從何種角度來看都是有益的親事,那麼貴族階級便能承受這些煩惱,以及其它種種煩惱。
在德·蓋爾芒特公爵的掩護下,在這一代的部分人眼裡(到下一代将是在所有人眼裡)勒格朗丹是真正的德·梅塞格裡絲伯爵。
任何不太了解情況的年輕讀者會犯的另一個錯誤是可能以為德·福什維爾男爵和夫人是作為德·聖盧侯爵的親戚和嶽父母,亦即作為蓋爾芒特這邊的人來發訃告的。
其實他們不能被列在蓋爾芒特這一邊,因為羅貝爾是蓋爾芒特家族的親戚,希爾貝特卻不是。
不,那隻是表面現象,事實上德·福什維爾男爵和男爵夫人是新娘那邊的人,而不是康布爾梅這邊的人,而且他們發訃告不是由于蓋爾芒特家族的關系,而是由于絮比安的關系,因為,了解點底細的讀者會知道,奧黛特是絮比安的嫡親表妹。
養女結婚後,德·夏呂斯先生把他全部的厚愛都轉到了年輕的德·康布爾梅侯爵身上;這位年輕人有和男爵相同的愛好,既然這種愛好沒有妨礙男爵選他作為德·奧洛龍小姐的丈夫,那麼在他成了鳏夫後,這種愛好當然隻能使男爵格外賞識他。
這并不是因為侯爵先生沒有其他長處可以讓他成為德·夏呂斯先生的一位可愛夥伴。
但是一個把他作為親密知己的人,即使此人是位優秀人物,是不會忽視他的這一優點的,加之他又會玩惠斯特牌,這就使男爵更覺得他可心合意。
年輕的侯爵聰慧過人,而且完全是他”祖母那邊的人”,他象祖母一樣熱情,一樣有音樂天賦,這一點,費代納的人們早就說過,當時他還是個孩子。
他身上還表現了祖母的其它一些獨特之處,但那主要是模仿的結果,和全家人一樣,而不是由于隔代遺傳。
比如在他妻子死後不久,我接到一封署名萊奧諾爾的信,我并不記得這是他的名字,但是當我讀到結尾的套語:”請相信我真誠的同情”時,我才明白這信是誰寫的。
這”恰到好處”的真誠一詞仿佛給萊奧諾爾這個名字加上了康布爾梅這個姓。
火車已進巴黎車站,我和母親還在談論這兩則消息,為了使旅途不顯得太長,母親本想把它們留到行程的第二階段,所以待火車過了米蘭她才讓我知道這些消息。
母親很快回到在她看來是唯一正确的觀點,亦即外祖母的觀點上。
起先她想外祖母會非常驚訝,然後又想她會難過,其實這不過是認為外祖母會很高興知道如此驚人的消息的一種說法,但母親不能容許外祖母被剝奪掉這一樂趣,所以她甯願認為一切都再好不過,因為這消息隻能使外祖母傷心。
可是我們剛剛回到家,母親又覺得僅僅為不能讓外祖母參加到生活帶來的種種意料之外的事件中去而遺憾,這還太自私。
她更願意猜想它們對外祖母來說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而隻是對她的預見的一種認可。
母親愛把這些事件看成是對外祖母的預言性*的見解的一種證實,一個證據,證明外祖母的思想比我們認為的還更深邃、更敏銳、更正确。
因此母親為了最終歸結到她對外祖母毫無保留的欽佩,緊接着便補充說:”不過,誰能說你逝去的外祖母會不贊成呢?她是那麼寬厚。
而且你知道,對于她,社會地位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天性*高貴。
你回想一下,回想一下,很奇怪,兩位姑娘都得到她的贊賞。
你還記得嗎?她第一次去拜訪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回來後對我們說她覺得德·蓋爾芒特先生是何等平庸,相反她又是何等稱贊絮比安一家人啊。
我可憐的母親,你記得嗎?談到絮比安先生時她說:如果我還有一個女兒,我就把她許配給他,而他女兒比他更勝一籌。
還有斯萬小姐!她說:’我認為她非常可愛,你們瞧着吧,她将來準能嫁個好人家。
’可憐的母親,她要是能看到這一切就好了,她預見得多麼準确呵!直到最後,甚至當她已經不在人世,她還在教導我們如何明察事理,如何為人善良,如何正确評價事物。
”而由于我們難受地看到外祖母被剝奪的樂趣都是生活中平凡而微小的樂趣,諸如一個演員饒有趣味的語調,她愛吃的一個菜,她最喜歡的作家新出的一本小說等,所以媽媽說:”她會多麼驚訝,她會覺得多麼有趣啊!她會寫一封多麼妙不可言的回信啊!”母親又說:”你想,可憐的斯萬生前那麼盼望希爾貝特受到蓋爾芒特家族的接待,要是他能看到他女兒成了蓋爾芒特家族的一員,他會多麼幸福!”–“不姓他的姓,而姓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