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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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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從第四天起,她開始在聖日耳曼區牢牢地紮下根。

    有時,人們可以在她周圍看到社交界的一些陌生人,人們不認識這些人,也不對他們感到驚訝,就象看到小雞周圍的蛋殼碎片一樣,因為人們知道邦當夫人是從哪個蛋裡孵出來的。

    但是,從第十五天起,她使他們感到震驚,在第一個月的月底之前,當她說:”我要到萊維家去”時,大家就明白了,她不必明确指出她說的是萊維一米爾布瓦,每一位公爵夫人臨睡前都要從邦當夫人或維爾迪蘭夫人那兒獲悉,至少是從電話裡獲悉,晚上的戰報有什麼内容,省略了什麼消息,和希臘的戰況如何,在準備發動什麼進攻,總之,是公衆将在第二天或第二天之後才知道的新聞,這樣,她仿佛是在進行彩排前的最後一次排演。

    在談話中,維爾迪蘭夫人為了傳播新聞,在談到法國時稱”我們”。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要求希臘國王撤出伯羅奔尼撒,等等,我們向他發出,等等。

    ”在她的所有叙述中總是要提到總司令部(”我曾打電話給總司令部”),她說這個縮寫詞①的樂趣,就象過去那些并不認識阿格裡讓特親王的婦女那樣,她們聽到别人說起親王時,為了表明她們對親王并不陌生,就微笑地問道:”是格裡格裡?”在比較太平的時期,這種樂趣隻有社交界人士才有,而在現在這種大動亂的時期,連老百姓也有這種樂趣。

    例如,當人們談論希臘國王時,我們的管家由于經常看報,會用威廉二世的口吻說:”是丁諾②?”,而在此以前,他和國王們親熱得更為随便,這種親熱是他臆造的,當他談到西班牙國王時,他說:”方方斯③。

    ”另外,人們可以發現,随着主動接近維爾迪蘭夫人的傑出人物的數目增加,她稱之為”令人厭倦的”人們的數目就減少。

    通過一種魔法,前來拜訪她或要求得到她邀請的所有”令人厭倦的人”,突然變成某種令人愉快的聰明人。

    總之,一年之後,令人厭倦的人們的數目大大減少,以緻過去在談話中占有極重要的位置并在維爾迪蘭夫人的生活中起過極大作用的”對感到厭倦的害怕和無能為力”,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了晚年,這種對感到厭倦的無能為力(她過去曾肯定地說,她在少年時代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使她受到的痛苦減少,就象某些偏頭痛、某些神經性*哮喘那樣,在人們年老時就不再發作。

    如果維爾迪蘭夫人沒有從過去的信徒中抽出少數人來取代不再令人厭倦的人們,在無人可厭倦的情況下,對感到厭倦的害怕也許已完全和維爾迪蘭夫人無緣。

     ①即總司令部的縮寫詞G.Q.G.。

    
②即希臘國際康斯坦丁一世(1868-1923)。

    
③即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1886-1941)。

    
此外,我們再來談談那些現在常去維爾迪蘭夫人家作客的公爵夫人,她們在不知不覺中到那裡去尋求的東西,正是德雷福斯派過去尋求的東西,即社交界的一種樂趣。

    這種樂趣的形成方式是,對它的品嘗可以滿足政治上的好奇心,可以滿足在她們之間評論從報上讀到的各種事件的需要。

    維爾迪蘭夫人說:”請你們到五點鐘來談論戰争”,就象過去說”談論德雷福斯案件”一樣,同時還說:”請你們來聽聽莫雷爾談話。

    ” 然而,莫雷爾是不應該在這裡的,原因是他還沒有退役。

     隻是他沒有返回部隊,開了小差,但無人知道此事。

     這個沙龍的明星之一是”落泊者”,他雖說愛好體育,卻設法退了役。

    對于我來說,他已經成為一部我經常思念的美妙作品的作者,所以當我在兩組回憶之間建立一種橫向聯系時,我在偶然間想到他就是使阿爾貝蒂娜離開我家出走的那個人。

    在這些涉及阿爾貝蒂娜的珍貴回憶方面,這種橫向聯系引向一條道路,道路通到好幾年之後,在一片荒野中絕迹,因為我從此不再想念她了。

    這是我從此不再走的一條回憶的道路,一條路線。

    然而,”落泊者”的那些作品是最近問世的,我的思想也一直在走、一直在使用這條回憶的路線。

     我應該說,認識安德烈的丈夫并非十分容易,也并非十分愉快,人們對他懷有友情,但得到的卻是許多失望。

    在這時,他确實已病得很重,所以不想使自己勞累。

    除非是那些在他看來也許能給他帶來樂趣的勞累,然而,他認為隻有和他不認識的人們見面才會給他帶來樂趣,他那熱情奔放的想象也許使他把這種見面看作一次機會,認為這些陌生人會和其他人不同。

    但是,對于他已經認識的人們,他極為清楚地知道他們現在是怎樣的人,将來會是怎樣的人,他覺得不值得為他們作一次對他來說是危險的、也許是緻命的勞累。

    總之,他是一位很壞的朋友。

    他對新朋友的偏愛,也許再現了他過去某種狂熱的大膽,在巴爾貝克時,他對體育運動、賭|博和無節制的飲食就是如此。

     至于維爾迪蘭夫人,她每次都想讓我和安德烈認識,因為她對我已認識安德烈這件事感到無法接受。

    不過,安德烈也很少和她丈夫一起來。

    她對我來說是一位令人贊賞的摯友,她忠于自己那位批評俄國芭蕾舞的丈夫的審美觀,在談到波利尼亞克侯爵時說:”他的房子是由巴克斯特①裝飾的,這種房子怎麼能睡呢!我更喜歡迪比夫②。

    ”此外,由于唯美主義的必然進步,維爾迪蘭夫婦最終改變了自己的看法,他們說無法忍受現代風格(再說這是慕尼黑的風格)和白色*的套間,隻喜歡法國的老式家具配上深色*的室内環境。

    ③在這個時期,維爾迪蘭夫人可以把自己想請的客人請到自己家裡,所以人們看到她用間接的方式去主動接近一個她早已完全不放在眼裡的人–奧黛特–時,感到十分驚訝。

    人們認為,此人不會給這個過去隻有一小群人、現在變得耀眼奪目的社交界增添任何光彩。

    但是,長期的分離會平息宿怨,有時也會同時喚起友情。

    另外,這種現象不但會使垂死的人嘴裡隻說過去熟悉的名字,而且會使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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