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3)

首頁
    變。

    雖然隻持續兩分鐘,但總是一成不變,就象演出一樣。

    他的法語錯誤使弗朗索瓦絲的言語變質,她女兒的法語錯誤也是如此。

    他認為,德·朗比托先生有一天聽到蓋爾芒特公爵把一種建築物稱為”朗比托公共廁所”感到生氣,這種建築物應該叫做小便池①。

    也許他在童年時代沒有聽到過這個音,他就保持了這個習慣。

    因此,他對這個詞的發音不正确,而且老是這樣。

    弗朗索瓦絲開始時聽了不舒服,後來也跟着這樣說了,還抱怨說,女人不象男人,沒有這種東西。

    但是,她的謙卑和她對管家的贊賞,使她從來不說pissotières,而是對習慣作出微小的讓步,說pissetières。

     ①原文為pistières管家因不會發o這個音,把pissotières(小便池)錯念成pistières。

    
她從此不睡也不吃,讓管家給她念那些公報,她對那些公報一竅不通,管家也不比她高明多少,管家折磨弗朗索瓦絲的願望,往往被一種愛國主義的喜悅所支配;他在談論德國人時,帶着讨人喜歡的笑容說:”情況嚴重,我們的老霞飛在彗星上訂計劃–無法實現。

    ”弗朗索瓦絲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彗星,但卻更加感到這句話是一種讨人喜歡、别出心裁的荒唐話,一個有教養的人出于禮貌,應該心情愉快地加以回答,所以她就愉快地聳聳肩,似乎是在說:”他老是那樣”,她用微笑來抑制自己的眼淚。

    她至少感到高興,肉店新來的那個小夥子,雖說幹這一行,卻相當膽小(他最初在屠宰場工作),現在還沒有到達去打仗的年齡。

    不然的話,她準會去找陸軍部長,讓那個小夥子複員。

     管家決不會想到,這些公報并不出色*,我軍并未接近柏林,因為他讀到:”我們擊退了敵軍,敵人損失慘重,等等”,他把這些行動當作新的勝利來慶賀。

    但是,我感到害怕的是,這些勝利的地點迅速接近巴黎,我甚至感到驚訝,管家在一份公報裡看到有一次行動是在朗斯附近發生的,他在第二天的報紙上看到,這次行動的後果已在周圍地區牢牢掌握在我軍手裡的舒子爵市轉為對我方有利,但并不感到不安。

    然而,管家對舒子爵市這個地名十分熟悉,該市離貢布雷不是十分遙遠。

    但是,人們閱讀報紙就象在談戀愛一樣,眼睛上蒙着布條,對事情就看不清楚。

    人們不想去理解那些事實。

    人們傾聽總編輯溫柔的話語,就象傾聽情婦的話語那樣。

    人們吃了敗仗卻感到滿意,因為人們認為自己不是吃了敗仗,而是打了勝仗。

     再說,我沒有在巴黎久留,我很快就回到了我的療養院。

    雖說醫生基本上采用隔離的方法進行治療,那兒的人還是在兩個不同的時候把希爾貝特的一封信和羅貝爾的一封信交給了我。

    希爾貝特給我寫道(大約是在一九一四年九月),她本想留在巴黎,為的是更容易得到羅貝爾的消息,但鴿子号飛機總是空襲巴黎,使她感到十分恐懼,對她的小女兒來說更是如此,所以她就乘上開往貢布雷的最後一班火車逃離巴黎,火車甚至沒有開到貢布雷,她隻好乘上農民的大車,經過十個小時難以忍受的路程,才到達當松維爾!”在那兒,請您想一想,等待着您的老朋友的是什麼,”希爾貝特最後對我寫道。

     “我離開巴黎是為了逃避德國飛機,我想在當松維爾就可以免受任何襲擊,安然無恙。

    兩天來我卻并非如此,您也決不會想到這兒發生的事情:德國人在拉費爾附近擊敗我軍之後,侵占了這一地區,一個德軍參謀部,然後是一個團,駐紮在當松維爾的大門口,我就隻好接待他們,又無法逃跑,因為再也沒有一列火車,什麼也沒有。

    ”德軍參謀部是否真的表現良好,還是應該在希爾貝特的信中看到蓋爾芒特家族精神感染的效力,這個家族起源于巴伐利亞,同德國最高級的貴族有親緣關系,但希爾貝特不斷叙說參謀部的人員受過完美的教育,甚至連士兵也是如此,他們隻是請求她”準許采摘長在池塘邊的勿忘草”,她把這種良好的教育,同法國逃兵無紀律的暴力行為進行對照,在德國将軍們來到之前,這些逃兵經過花園住宅,就搶劫一空。

    不管怎樣,如果說希爾貝特的信在某些方面充滿了蓋爾芒特家族的精神–有些人會說是猶太國際主義,這也許并不正确,就象人們将會看到的那樣–,那麼我在好幾個月之後收到的羅貝爾的來信,聖盧的味道要比蓋爾芒特的味道重得多,另外也反映了他所具有的一切自由主義的教養,總之,這種教養完全能讨人喜歡。

    可惜他沒有對我談起戰略問題,就象他在東錫埃爾的談話那樣,也沒有對我說他認為戰争在何種程度上證實了或否定了他當時對我叙述的那些原則。

    他最多隻是對我說,自從一九一四年以來,實際上連續發生了好幾次戰争,每次戰争的教訓都影響到下一次戰争的指揮。

    例如,突破”的理論已被這種論點所充實,即在突破之前,必須用炮火轟遍敵人占領的陣地。

    但後來人們又看到,這種炮轟反過來又使步兵和炮兵無法前進,因為陣地上打出了幾千個炮彈坑,構成了幾千個障礙。

    他對我說:”戰争沒有違反我們的老黑格爾的規律。

    它一直處于變化之中。

    ”這同我希望知道的事相比,真是少得可憐。

    但是,更使我感到生氣的,是他無權對我列舉将軍們的名字。

    另外,報紙告訴我的少量消息說明,這些并不是我在東錫埃爾時想到的将軍,當時我非常想知道,他們中的哪些人将在一次戰争中埃已經去世。

    博離開現役幾乎是在戰争初期。

    霞飛、福煦、卡斯特爾諾和貝當,我們從未談到過。

    ”我親愛的。

    ”羅貝爾對我寫道,”我承認,’他們決不會通過’或者’他們會被打敗’這樣的話不會令人高興;這些話曾長期使我感到牙痛,就象’長毛的兵’①和其他話那樣,當然,使用比語法錯誤或風格錯誤更糟的詞語來創作史詩會使人厭煩,這些詞語就是自相矛盾、難以忍受的東西,是一種裝模作樣,一種我們極為厭惡的庸俗奢望,猶如那些認為把’可卡因’說或’可可’是風趣的表現的人們一樣。

    但是,如果你看到所有這些人,特别是那些老百性*、工人、小商人,看到他們沒有察覺自己身上蘊藏的英雄主義,他們将在自己床上死去卻又沒有想過這點,看到他們在槍林彈雨下奔跑,為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