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們的信件帶給我們,當您身體不舒服時,又曾派人去那兒請醫生。
嗳,我親愛的朋友,它們從此載入榮譽之冊,如同奧斯特利茨或瓦爾米一樣。
梅塞格利絲戰役持續了八個多月,德軍在那兒損失了六十多萬人,他們摧毀了梅塞格利絲,但沒能占領它。
您過去十分喜歡的那條小道,就是我們稱之為山楂花斜坡小路的這條,您在小道上說您在童年時代曾愛上了我,而我卻對您肯定地說是我愛上了您,我無法對您說,這條小道是多麼重要。
廣闊的麥田是小道的終點,也就是著名的三○七高地,您想必在公報中經常看到它的名字。
法國人炸掉了維福納河上的小橋,您當時說,它并不象您原來希望的那樣,使您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德國人則建造了另一些橋;在一年半的時間裡,他們占領了半個貢布雷,法國人則占領了另外半個。
”
我收到這封信的第二天,就是在那天的前兩天–在那天,我在黑暗中慢慢行走時,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同時又在反複回想所有這些往事–聖盧從前線回來,即将回去,就來對我進行隻有幾秒鐘的拜訪,我一聽到他來訪的通報,就感到極其激動。
弗朗索瓦絲想朝他奔過去,希望他能夠讓那個當屠夫的腼腆小夥子複員,一年以後,和他同年應征入伍的士兵将要去打仗。
但是,她自己也感到這種嘗試毫無用處,所以就沒有這樣做,因為這個腼腆的牲畜屠夫早已換了肉店。
也許是我們的肉店擔心失去我們的顧客,也許是它出于誠意,店裡對弗朗索瓦絲說,不知道這個永遠當不了好屠夫的小夥子被哪裡雇傭了,弗朗索瓦絲則到處進行仔細的尋找。
但是,巴黎地方很大,肉店又很多,她徒勞無益地走進大量肉店,但沒能找到這個身上帶血迹的腼腆青年。
當聖盧進入我的房間時,我走到他的身旁,懷着腼腆的感情,帶着超自然的感覺,其實所有休假的軍人都會使人産生這種感覺,當你被帶到一個得了緻命的病卻還能起身、穿衣和散步的人身邊時,也會産生這種感覺。
看來(特别在開始時是這樣,因為對于一個象我這樣沒有在遠離巴黎的地方生活過的人來說,習慣已經養成,這種習慣使我們看到過好幾次的事物失去了給人以深刻印象并使人産生想法的根子,而這種根子能賦予它們以真正的意義),看來幾乎是這樣,即在給予戰士們的這些休假中,存在着某種冷酷的東西。
在首批休假時,人們心裡在想:”他們不願再回去,他們要開小差。
”确實,他們不僅僅來自那些使我們感到不現實的地方,因為我們隻是從報上聽到别人談論這些地方,無法想象人們參加了這些異乎尋常的戰鬥之後,帶回來的隻有肩上的挫傷;這些地方是死亡之岸,他們即将回到那兒去,他們來到我們中間隻有片刻的時間,難以為我們所理解,使我們充滿了溫柔、恐懼和一種神秘的感情,猶如我們追念的那些死者,在我們眼前顯現的時間隻有一秒鐘,我們又不能去詢問他們,另外他們最多隻會對我們回答道:”你們是無法想象的。
”因為奇怪的是,在那些在前線死裡逃生的休假軍人身上,在那些被一個通靈者催眠或召回亡靈的生者或死者身上,同奧義進行接觸的唯一結果,是在可能的情況下使話語更加微不足道。
我這時接觸到的羅貝爾就是如此,他在前線還得了個傷疤,對我來說,這個傷疤比一個巨人在地上留下的腳印更令人敬畏,更加神秘。
我不敢對他提出問題,他也隻對我說些一般的話。
這些話同戰前可能說的話區别極小,仿佛雖然發生了戰争,人們還是同過去一樣;談話的語調仍然相同,不同的隻有談話的内容,說不定連這點不同也沒有!
我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他在軍隊裡找到了一些辦法,使他逐漸忘掉莫雷爾過去對他和他舅舅态度不好。
可是,他對此人保持着一種深厚的友誼,并突然希望再次見到此人,不過他不斷推遲見面的時間。
我認為要體貼希爾貝特,就不能對羅貝爾說,他隻要去維爾迪蘭夫人家,就能找到莫雷爾。
呼嘯山莊
我謙恭地對羅貝爾說,人們在巴黎不大感到是在打仗。
他對我說,即使在巴黎,有時也”相當奇特”。
他指的是前一天齊柏林飛艇進行的一次空襲,他問我當時是否看清楚了,不過就象他過去和我談起某一次從美學角度來看十分精彩的演出一樣。
因此,在前線的人們知道,說”真妙,多好的玫瑰!還有這淡綠色*!”是一種賣弄風情,因為在這個時候,人們随時會被打死,但這點在聖盧的身上并不存在,是他在巴黎談論一次微不足道的空襲的時候,這次空襲可以從我們的陽台上看到,發生在一個甯靜的夜晚,這個夜晚突然變成真正的節日,放射出有效的、起保護作用的火箭,吹響了集合的号角,這一切并非隻是為了檢閱,等等。
我同他談起夜空中升起的飛機的美。
”也許降落的,機更美,”他對我說。
”我承認,飛機升起的時刻,即它們将要成為星鬥的時刻,是非常美的,在這方面,它們遵循的規律同支配星體的規律一樣準确,因為你感到精彩的場面,是空軍中隊的集合,指揮部對它們下達命令,它們去進行出擊,等等。
但是,在最終變得象星星一樣之後,它們又分離開來,以便去進行出擊,或是在軍号吹響之後返回,這就是它們制造世界末日的時刻,連星星也不再保留自己的位置;相比之下,你是否不喜歡這樣的時刻?還有那些警報聲;瓦格納的味道不是相當足嗎,不過為了迎接德國人的光臨,這是十分自然的事。
威廉二世的皇太子和王妃們坐在皇家包廂裡,WachtamRhein①就成為國歌味十足的曲調;這就會使人思忖,那些升到天空的是否真是飛行員,而不是女武神瓦爾屈裡。
”他仿佛樂于把飛行員和瓦爾屈裡相提并論,還用純音樂的理由來作出解釋:”當然喽,這是因為警報的音樂是一種騎行②!一定要德國人來了以後,才能在巴黎聽到瓦格納的樂曲。
”用某些觀點來看,這個比喻并沒有錯。
城市仿佛是一個黑洞,突然走出深處和黑暗,來到光明和天空之中,在那裡,飛行員在凄厲的警報聲召喚下,一個接着一個地沖過去,不過速度比較緩慢,但更為狡詐,更令人不安,因為這種目光使人想起它正在尋找的目标,這目标還看不見,但也許已近在眼前,探照燈不斷轉動,探察着敵機,将它擒獲。
一個空軍中隊接着另一個空軍中隊,每個飛行員就這樣從現在被搬到天上的城市中沖出去,猶如一位女武神。
然後,地上的一些角落,在貼近房屋的地方被照亮了,我就對聖盧說,前一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