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便顯得和别人一樣機靈。
在小圈子内,人們對布裡肖的議論從未象那個時候這樣多,不過是用嘲笑的口氣議論。
任何新來的客人是否聰明的标準,就是他對布裡肖的文章看法如何;如果第一次回答得不好,人們就一定會教他,從什麼地方可以看出這些人的聰明。
①克勞茨維茲(1783-1810),普魯士将領、軍事戰略理論家。
他在《戰争論》中提出總體戰概念,對現代戰略思想具有深刻影響。
②若米尼(1779-1869),法國将領、軍事評論家、軍事史學家,由于系統闡述戰争原理而被尊為現代軍事思想奠基人之一。
③奧維德(公元前43-公元18),古羅馬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其傑作《變形記》達到史詩的高度。
④蒂阿納的阿波隆紐斯(活動時期1世紀),屬新畢達哥拉斯學派,羅馬帝國時期成為神話式英雄。
“最後,我可憐的朋友,這一切都駭人聽聞,我們感到可悲的不光是那些令人厭倦的文章。
人們在談論破壞文物,談論被毀壞的塑像。
但是,那麼多美妙的年輕人就是無與倫比的彩色*塑像,他們的毀滅不也是破壞文物?一座城市如果失去了漂亮的人,不等于是一座所有的塑像都被毀滅的城市?當我去飯店吃晚飯的時候,如果來接待我的不是頭戴圓錐形女帽,使我感到仿佛走進迪瓦爾飲食店的女招待,就是象迪東神父①那樣仿佛渾身長滿青苔的小醜,我會有什麼樂趣呢?很好,我親愛的,我認為我有權說這樣的話,因為美在活的物質中畢竟還是美。
如果接待你的是佝偻病患者,戴着夾鼻眼鏡,從臉上就看得出享有免服兵役的權利,那真是巨大的樂趣!同過去一直發生的事情不同的是,如果你想在一家飯店裡找到一個漂亮的人,就不應該在接待顧客的堂倌中去找,而要在吃飯的顧客中去找。
不過,人們會再次見到一個堂倌,雖說他們常常調動工作,但你要去了解一下那個英國中尉是誰,什麼時候會再來,他也許是第一次來這兒,也許明天就會被打死!正如《聖克萊爾修會修女》②的美妙作者、可愛的莫朗所叙述的那樣,波蘭的奧古斯都用一個團的軍隊去換取一套中國瓷器大花瓶,依我看他做了一筆虧本的交易。
您想想,那些身高兩米、站在我們最漂亮的女友們的樓梯邊作為裝飾的高大跟班都被打死。
他們中的大部分是應征入伍的,因為人們反複對他們說,戰争将持續兩個月。
啊!他們和我不一樣,不知道德國的力量,普魯士民族的勇敢,”他忘乎所以地說道。
後來,他發覺他過多地暴露自己的觀點,就說:”我為法國擔心的不光是德國,還有戰争本身。
在後方的人們的想象之中,戰争隻是一場巨大的拳擊賽,他們通過報紙在遠處觀看這場比賽。
這可是毫不相幹的。
這是一場疾病,在一點上仿佛已經治好,在另一點上卻再次惡化。
今天努瓦榮③将要解放;明天,人們既沒有面包也沒有巧克力;後天,認為自己十分安甯,在必要時可以被一顆他意想不到的子彈打中的那個人,将會驚恐萬分,因為他将從報上看到,和他在同一年應征服役的那批人将被重新征召入伍。
至于那些古建築,一座象蘭斯④那樣在質量上獨一無二的傑作,遭到毀滅也不會使我感到驚恐異常,使我感到驚恐的倒是看到這麼多活的群體毀滅,因為他們能使法國最小的村莊變成優美的楷模。
”
①迪東神父,即亨利·迪東(1840-1900),多明我會傳教士,以其在瑪德萊娜教堂的講道而著稱。
②《聖克萊爾修會修女》是法國作家保羅·莫朗的《溫柔的儲備》(1922)中的一個中篇小說,普魯斯特曾為該書作序。
③努瓦榮是瓦茲省區的首府,1914年9月至1917年3月和1918年3月至8月曾被德軍占領。
④指蘭斯大教堂,1914年9月曾發生火災,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不斷遭到轟炸。
我立刻想到了貢布雷,但我在過去認為,承認我的家庭在貢布雷地位低下,就會在德·蓋爾芒特夫人的眼中貶低自己。
我心裡在想,勒格朗丹、斯萬、聖盧或莫雷爾是否沒有把我家的情況告訴蓋爾芒特夫婦和德·夏呂斯先生,但是,對我來說,過去的事不說出來要比說出來好受些。
我隻是希望德·夏呂斯先生不要談論貢布雷。
“我不想說美國人的壞話,先生,”他繼續說道,”看來他們的慷慨是取之不盡的,由于這場戰争中沒有總指揮,每個國家都在另一個國家之後很久才進入舞池,而美國人又是在我們幾乎完蛋的時候才開始參戰,所以他們士氣旺盛,而我們打了四年的仗,已經沒有這樣的士氣。
即使在戰前,他們也喜歡我們的國家、我們的藝術,他們出高價買進我們的傑作,現在有許多在他們那兒。
但是,這種背井離鄉的藝術,如同巴雷斯先生會說的那樣,卻正是法國不讨人喜歡的原因。
古堡可以說明教堂,由于教堂曾經是朝聖的地方,所以教堂可以說明武功歌。
我無須對我家族和姻親的名聲作過高的評價,另外這裡涉及的也不是這點。
但在最近,雖說家裡和我的關系有點冷淡,我為了解決一個股權問題,還是去看望我那個住在貢布雷的外甥女聖盧。
貢布雷在過去隻是個小域,就象現在的許多小城一樣。
但是,那裡教堂的有些彩繪玻璃窗上,我們的祖先被畫成捐贈者,在另一彩繪玻璃窗上,則畫有我們的紋章。
我們在那兒有我們的教堂,有我們的墳墓。
這座教堂被法國人和英國人摧毀了,因為它被德國人用作了望台。
殘存的曆史和藝術的這種混合體代表着法國,現在卻被摧毀,而這種事還沒有結束。
當然,我不會出于家族的原因,令人可笑地把貢布雷教堂被毀和蘭斯大教堂被毀相提并論,因為蘭斯大教堂猶如哥特式教堂中的一個奇迹,它自然地再現了古代雕塑藝術或亞眠雕塑藝術的純真。
我不知道聖菲爾曼①高舉的手臂如今是否斷裂。
如果是的話,那麼信仰和毅力的最高證明就已從這個世界消失。
”–“消失的是它的象征,先生,”我對他回答道。
”我同您一樣,非常喜歡某些象征。
但是,為了象征而犧牲它所象征的現實是荒謬的。
教堂應該受人喜愛,直至為了保護它們不得不放棄它們所教導的真理的那天。
聖菲爾曼高舉手臂,樣子活象指揮官發号施令,仿佛在說:’為了榮譽,我們可以粉身碎骨。
’不要為那些石雕而犧牲活人,石雕的美是因為在片刻中把人類的真實固定下來。
”–“我理解您說的意思,”德·夏呂斯先生對我回答道,”巴雷斯先生雖說讓我們對斯特拉斯堡的塑像和戴魯萊德先生②之墓進行過多的朝拜,但他寫出了蘭斯大教堂本身對我們來說不如我們步兵的生命寶貴這句話,卻令人感動而又親切。
在那兒指揮的德國将軍曾說,蘭斯大教堂對他來說不如一個德國兵的生命寶貴,因此巴雷斯的話使我們那些對德國将軍大發雷霆的報紙顯得可笑。
再說,令人惱火而又痛心的是,每個國家都說出同樣的話。
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