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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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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裡月光明媚,沒有一絲微風;在我的想象中,塞納河在那些拱橋之間流着,應該同博斯普魯斯海峽相象,而那些橋則由它們的平台和河的反光構成。

    月亮或者象征着德·夏呂斯先生的失敗主義所預言的入侵,或者象征着我們的穆斯林兄弟同法國軍隊的合作,那月亮又狹又彎,猶如一枚西昆①,仿佛将巴黎的天空置于東方的新月符号之下。

     ①古代威尼斯金币。

    
然而,他在同我告别時,一時間把我的手握得象要握傷一般,這是感覺象男爵一樣的人們的一種德國特點,他這樣緊緊地握着我的手有幾秒鐘之久,戈達爾看到了會說是在按摩,仿佛德·夏呂斯先生想使我的關節恢複尚未失去的柔軟。

    某些瞎子的觸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視覺。

    我不太知道這時的觸覺可代替何種感覺,他也許隻是覺得在握我的手,就象他也許覺得隻是看到一個塞内加爾人走到-陰-暗的地方,而沒有發覺是在欣賞此人。

    但是,在這兩種情況下,男爵都錯了,他犯了握得過緊和看得過多的過錯。

    ”德剛、費羅芒丹、安格爾和德拉克洛瓦筆下的全部東方不就在其中?”他對我說,仍然因塞内加爾人走過而一動不動。

    ”您知道,我隻是從畫家和哲學家的角度對事物和人發生興趣。

    再說我年紀也太老了。

    我們倆沒有一個是土耳其皇帝的姬妾,不能作為畫面的補充,多遺憾呀!” 男爵離開我之後,在我想象中開始萦繞的不是德剛乃至德拉克洛瓦筆下的東方,而是我曾十分喜愛的《一千零一夜》中的古老東方;我漸漸走進這些網狀的黑暗街道,不由想起在巴格達的偏僻街區尋找豔遇的哈裡發哈倫·賴世德。

    另外,天氣的炎熱和行走後的炎熱使我感到口渴,但所有的酒吧早已關門,而由于汽油匮乏,我所遇到的由東方國家的人或黑人駕駛的出租汽車,甚至對我叫車的手勢不予理睬。

    我唯一能喝點東西、恢複體力以便回家的地方是旅館。

    但是,我所在的街離市中心相當遠,自從哥達式轟炸機對巴黎扔下炸彈以來,這條街上的旅館都已停業。

    所有的商店也是如此,老闆由于缺少店員或感到害怕而逃到鄉下,在店門上貼了一張用手寫的普通啟事,宣布商店将在一個遙遠的日期重新開業,但是否能兌現卻很成問題。

    其他尚未停業的單位以同樣的方式宣布,每星期隻開門兩次。

    人們可以感到,貧困、遺棄和害怕籠罩着整個街區。

    因此,我感到十分驚訝的,是看到這些被人遺棄的房屋之間有一幢房子恰恰相反,屋内的生命仿佛戰勝了恐懼和倒閉,保持着活躍和富裕。

    從每個窗戶關閉的百葉窗後面,透出因警察條例而變得柔和的燈光,但卻顯示出完全不把節約放在心上。

    大門不時打開,以便讓某個新的客人進去或出來。

    這是一座旅館(由于其産業主賺得到錢),應該激起所有鄰近的商人嫉妒,同時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我在這時看到,在離我十五米遠的地方,從旅館裡迅速走出一名軍官,由于離我太遠,我無法在黑夜中看得清楚。

     然而,有某種東西使我感到驚訝,我驚訝的不是他的臉,因為我沒有看到,也不是他的軍裝,因為軍裝外罩着一件寬袖長外套,而是有兩點極不相稱,一是他身體經過的各個點的數目是如此之多,二是他出來所用的秒的數目是如此之少,而他之所以出來,看來是被困在裡面的一個人的意思。

    因此我認為,如果我不是從外形上–我甚至也不會說從聖盧的模樣、苗條、步履和敏捷上–認出他的話,那麼是從一種他所特有的分身術上認出他。

    能在如此少的時間裡占有空間中如此多位置的軍人,已經消失在一條橫馬路裡,他沒有發現我,而我仍然在想是否應該進入這家旅館,旅館簡樸的外表使我十分懷疑剛才從裡面出來的人是聖盧。

    我不由回想起聖盧曾受到冤枉,卷入一樁間諜案,原因是在從一名德國軍官身上搜查出來的信件裡發現了他的名字。

    後來軍事當局為他徹底平了反。

    但是,我仍然不由自主地把這件往事和我現在看到的事聯系起來。

    這家旅館是否被間諜用作接頭地點? 軍官走後過了一會兒,我看到好幾個兵種的普通士兵走了進去,這就更增加了我假設的分量。

    另外我當時口渴到了極點。

    也許我能在這裡找到喝的,我就趁此機會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雖說其中也摻雜着不安。

    因此,我現在并不認為當時是由于那次相遇産生的好奇心才決定登上隻有幾個台階的階梯,階梯上面是前廳,廳門開着,想必是因為天熱。

    我起初以為我這種好奇心是無法得到滿足的,因為我站在階梯的-陰-暗處時,看到有好幾個人來訂房間,得到的回答都是全部客滿。

    然而,這些人訂不到房間,顯然隻是因為他們不是間諜窩中的一員,因為過了一會兒,一個普通的水手來要房間,服務台急忙把二十八号房間給了他。

    我在-陰-暗處可以不被别人發現,卻能看到幾個軍人和兩個工人在一個悶熱的小屋裡平靜地談話,小屋用雜志和畫報上剪下來的彩色*女人肖像作為裝飾,顯得矯揉造作。

    霧都孤兒 這些人平靜地談着話,正在闡述愛國主義思想:”你要我怎麼辦呢?得象戰友們那樣去幹,”其中一個說。

    ”啊!我當然希望不要被人打死,”另一個說。

    他是在回答一個我沒有聽到的祝願,我聽出他第二天要重返一個危險的哨所。

    ”啊!二十二歲的人,隻幹了六個月,真叫人難以相信,”他叫道,叫聲中不僅有活得長久的願望,而且更重要的是還有論理正确的意識,仿佛隻有二十二歲這個事實能賦予他更多的不被人打死的機會,仿佛他被打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在巴黎真棒,”另一個說,”看不出是在打仗。

    那你呢,絮洛,你”但是,霞飛是個跟所有部長的老婆睡覺的男人,他沒做過什麼好事。

    ”–“聽到這樣的事真掃興,”一個年紀稍大的飛行員說,并朝工人轉過身來,因為那工人提出如下勸告:”我不希望你們在前線這樣說話,長毛的兵很快就會把你殺掉。

    ”這些談話十分平常,所以我不想再聽下去;我要麼再聽下去,要麼就走下階梯,但正在這時,我聽到下面那些話,非但不再感到無動于衷,而且感到顫抖:”太好了,老闆還不回來,天哪,這麼晚了,我真不知道他能從哪裡弄到鍊條。

    ”–“那人不是已經綁起來了。

    ”–“他綁起來了,當然喽,他綁起來了,但又沒有綁起來,我要是這樣綁起來,就可以給自己松綁。

    ”–“那挂鎖不是鎖上了。

    ”–“當然鎖上了,但鎖上了還是可以打開的。

    問題是鍊條不夠長。

    你别對我解釋這是怎麼回事,我昨天打了整整一夜,兩隻手都打出了血。

    ”–“今晚是你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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