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污史被當成了廉潔奉公的楷模,還硬要給從前的婊子樹立貞潔牌坊。
有人問一位望族出身的年輕人,關于希爾貝特的母親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情況,這位少爺回答說,其實,她在人生的第一階段曾經嫁給一個名字叫斯萬的冒險家,不過,後來她又嫁給了社交界最知名的人物之一,福什維爾伯爵。
在這個沙龍裡,也許還會有人,如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會對這種說法付之一笑(如此否定斯萬的風雅使我覺得太駭人聽聞了,就我本人所知,從前在貢布雷的時候,我和姑祖母都認為,斯萬堪與”公主們”來往),除德·蓋爾芒特夫人外還有一些女人也會這樣做,她們本來應能在這裡,隻是現在很少出門,如蒙莫朗西、穆西、薩岡三位公爵夫人,她們曾是斯萬的知己好友,在她們尚出入社交界的時代,她們從來沒見到過那個福什維爾,此人使我大為愕然的是按原先的社交慣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人們居然能把令人仰慕的貴人引為知己密友,他們之所以到德·蓋爾芒特親王夫人這裡來自尋煩惱也完全是因為他們的新朋友的緣故。
因為,最能說明這個社交界的特點是它驚人的失去社會地位的才幹。
當時在社交界是得不到接待的。
然而,恰恰是當時的這個社交界,除了在數目日漸減少的人們頭腦裡,已不複存在,猶如今日已改的朱顔,被銀絲取代了的金發。
布洛克在戰争時期曾”足不出戶”,他停止出入過去的那些老社交圈子,本來他在那些地方并不露臉。
相反,他卻在不停地發表著作,那些我今天為了不受其詭辯之阻而在竭力摧毀其荒誕不經的詭辯術的著作,作品并沒什麼獨到見地,卻給上流社會的年輕人和許多婦女造成才高八鬥、不同凡響的印象,一種天才的印象。
所以那是在他新舊社交活動完全決裂之後,他才以偉人的形象出現在一個重新建立的社交圈子裡,開始他一生中輝煌燦爛、受人尊敬的新階段的。
年輕人當然不知道他到這種年齡才在社交界有起色*,更因為他在同聖盧的交往中記住的寥寥幾個姓氏使他得以給自己當前的威望以某種模糊的鑒賞距離。
總之,他俨然成了上流社會裡那種任何時代都紅得發紫的才子之一,殊不知他竟從沒在别的地方出過風頭。
我剛同蓋爾芒特親王說完話,布洛克便一把抓住我,把我介紹給一位少婦。
這位少婦聽蓋爾芒特夫人談了許多關于我的情況①,她是那天最漂亮的女人之一。
然而她的姓氏對我卻完全陌生,而她對蓋爾芒特家族各不同支系的姓氏肯定也不是很熟悉,因為她在問一位美國女人,聖盧夫人憑什麼身份與在場諸位最傑出的上流社會人士的關系顯得那麼密切。
由于這位美國女人已嫁法西伯爵,法西與福什維爾家又遠遠地有點沾親帶故,對法西而言,福什維爾是當今社會最高貴的姓氏,所以,她非常自然地便問答道:”那還不是因為她出身于福什維爾家族。
這是再高貴不過的了。
”法西夫人在天真地以為福什維爾這個姓氏高于聖盧的同時,至少也該知道聖盧意味着什麼吧。
然而,布洛克和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的這位俏麗迷人的朋友卻絕對地無知,此女相當輕信,所以,當一位少女問她聖盧夫人與這家主人德·蓋爾芒特親王如何成為親戚的時候,她便真誠地回答說:”通過福什維爾家族的關系吧。
”姑娘就把這個情況通給了她的一位女友,說得就象她本來就知道的一樣,這位女友脾氣暴躁,很容易沖動,所以當一位先生第一次對她說希爾貝特與蓋爾芒特家族的親緣關系并不是靠福什維爾家的時候,她惱得臉紅脖子粗,象個公雞,以緻那位先生還以為是自己弄錯了,接受了謬誤,并且很快便把這情況傳布出去。
社交聚會和晚餐對那位美國女人是一次學習的機會。
她聽到那些姓氏,在了解它們的價值和确切的涵義之前重複這些姓氏。
有人問起希爾貝特的當松維爾是不是從她父親德·福什維爾那裡得來的,有人解釋說當松維爾根本就不是從她父親那裡得來的,這本是她夫家的一塊土地,它就在德·蓋爾芒特鄰近,差不多是作為抵押歸屬德·馬桑特夫人所有,希爾貝特把它贖了回來,當作她的嫁妝。
最後,有一位帝國時期的老兵提到了薩岡家和莫西家的朋友斯萬,當布洛克的那位美國女友問起我是怎麼認識斯萬的時候,那位老兵硬說我是在德·蓋爾芒特夫人家裡認識他的,沒料到我們是鄉鄰,在我心目中他是我外祖父的忘年交。
在整個保守派社會中被視作特别嚴肅和最了不起的人物也難免犯諸如此類的錯誤。
聖西門為了說明路易十四”幾番使他當衆出醜陷于最明顯的荒謬之中”的無知,隻舉了有關這個無知的兩個例子,那就是國王竟不知道勒内爾是克萊蒙-加勒朗德家族的,也不知道聖代朗是蒙莫蘭家族的,把他們全當成了無足輕重的人物。
在聖代朗問題上,我們至少可以自|慰的是知道國王并沒有死于謬誤之中,因為,”很久以後”,德·拉羅什富科先生指出了他的錯誤。
聖西門用帶點憐憫的口吻補充說:”而且還得給他講解有哪些世家是從它們的姓氏上看不出的。
”
①如果說晚輩後生們覺得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并不怎麼樣,她無非就是認得幾位女演員雲雲,這個家族中如今已成了老媪的命婦們卻始終把她看作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這一方面是因為她們确切地知道她的出身、她的紋章的至上地位、她與被福什維爾夫人稱作”王族世胄”的人們的親密關系,而且還因為她不屑光臨她們家中,到她們那裡會感到厭倦,她們知道對她從不能作這種奢望。
她與戲劇界和政界的關系其實大家也并不清楚,這種關系隻是使她更不同尋常,從而更提高了她的聲望。
然而,在政界和藝術界,人們卻又把她視作捉摸不定的女人,象是從聖日耳曼區谪降的仙子,同次長們、明星們相交往。
以至,即在這個聖日耳曼區,倘使有人要舉辦一次隆重的晚會,人們會說:”究竟有沒有必要邀請一下奧麗阿娜,她不會來的,反正做個樣子吧,可不能作什麼指望。
”而如果,到十點半鐘左右,奧麗阿娜穿戴着鮮豔的服飾出現了,在進門的時候還帶着威嚴而輕蔑的神态停一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