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
難大不貴,惟少是惜。
何不以斯,用之貨殖。
有罰有賀,斷以紀律。
如算錢谷,會計一精一密。
何不以斯,用之吏術。
嗚呼噫嘻!爾乃以無益之嬉戲,耗有用之心力。
不惟無益,其損有百。
近日此風,盛行鄉邑。
友朋相叙,以此為适。
風俗由之寝衰,子弟因而陷溺。
吾願官長,嚴行禁饬。
有犯此者,重加罪責。
緬維有宋之三十六人,已為張叔夜之所遏抑。
彼盜賊而既降,斯其惡為已革。
奈何使紙上之宋江,遺禍反甚乎往昔。
冉化之做了這篇文字,使人傳與宿習看。
宿習正在賭場裡熱鬧,哪裡有心去看,略一寓目,便丢開了。
說話的,此時宿習已弄得赤條條,也該無錢戒賭,還在賭場中忙些什麼?原來他自己無錢賭了,卻替别人管稍算帳,又代主人家捉頭。
也因沒處安身,隻得仍在賭場裡尋碗飯吃。
冉化之聞得女婿恁般無賴,說與女兒知道。
璧娘又羞又惱,氣成一病,恹恹欲死。
虧得冉化之是個良醫,服藥調治,又再三用好言多方寬解,方才漸漸痊可。
宿習聞知妻子患病,卻反因嗔恨她平日規谏,竟不來看視。
誰知不聽良言,撞出一場橫禍。
時有青浦縣鄉紳鈕義方,官為侍郎,告假在家。
因本府總捕同知王法是他門生,故常遣公子鈕伯才到府城中來往。
那鈕伯才亦最好賭,被開賭的程福局誘到家,與這一班無賴賭了一日一夜,輸去百多兩銀子,不期鈕鄉宦聞知,十分惱怒,竟查訪了開賭的并同賭的姓名,送與捕廳懲治,宿習名字亦在其内,與衆人一齊解官聽審。
王二府将程福杖五十,問了徒罪,其餘各杖二十,枷号一月。
你道宿習此時怎生模樣?
一文錢套在頭中,二文錢穿在手裡。
二索子系在腳上,三索子縛在腰間。
向來一桌四人,今朝每位占了獨桌;常聽八紅三獻,此日兩腿挂了雙紅。
朝朝弄紙牌,卻弄出硬牌一大扇;日日數碼子,今數着闆子二十敲。
身坐府門前,不知是殿坐佛,佛坐殿;枷帶肩頭上,不知是賀長肩,賀短肩。
見頭不見身,好一似百老懷下的人首;滅項又滅耳,莫不是王英頂穿了泛供。
卻說捕廳書吏曲谕卿,當日在衙門中親見官府打斷這件公事,曉得宿習是他好友冉秀才的女婿,今卻被責被枷,便到冉家報與冉化之知道。
化之聽了,心中又惱又憐,沉吟了一回,對谕卿道:“小婿不肖,不經懲創,決不回心。
今既遭戮辱,或者倒有悔悟之機。
但必須吾兄為我周旋其間。
”谕卿道:“兄有何見托,弟自當效力。
”化之便對谕卿說:“須如此如此。
”谕卿領諾,回到家中,喚過一個家人來,吩咐了他言語,教他送飯去與宿習吃。
且說宿習身負痛楚,心又羞慚,到此方追悔前非。
正蒨惶間,隻見一個人提着飯罐走到枷邊來,宿習問是何人,那人道:“我家相公憐你是好人家子弟,特遣我來送飯與你吃。
”宿習道:“你家相公是誰?”那人道:“便是本廳書吏曲谕卿相公。
”宿習謝道:“從未識面,卻蒙見憐,感激不盡。
但不知我丈人冉化之曾知道我吃官司否?敢煩你寄個信去。
”那人道:“你丈人冉秀才與我主人極相熟的,他已知你吃官司,隻是恨你前日不聽好言,今誓不與你相見。
倒是我主人看不過,故使我來看觑你。
”宿習聽說,垂首涕泣。
那人勸他吃了飯,又把些茶湯與他吃了,替地揩抹了腿上血迹,又鋪墊他坐穩了,宿習千恩萬謝。
自此那人日日來伏侍,朝飱晚膳,未嘗有缺,宿習甚是過意不去。
到得限滿放枷之日,那人便引宿習到家與曲谕卿相見。
宿習見了谕卿,泣拜道:“宿某若非門下看顧,一命難存。
自恨不肖,為骨肉所棄,嶽父、妻子俱如陌路。
特蒙大恩難中相救,真是重生父母了。
”谕卿扶起道:“兄本簪纓遺胄,且堂堂一表,何至受辱公庭,見擯骨肉?不佞與令嶽頗稱相知,兄但能改過自新,還你翁婿夫妻歡好如故。
”宿習道:“不肖已無顔再見嶽父、 妻子,不如削發披缁做了和尚罷。
”正是:
無顔再見一丈青,發心要做花和尚。
當下谕卿勸宿習道:“兄不要沒志氣,年正青春,前程萬裡,及今奮發,後未可量。
務必博個上進,洗滌前羞,方是好男子。
寒舍盡可安身,兄若不棄,就在舍下暫住何如?”宿習思量無處可去,便拜謝應諾。
自此竟住在曲家,時常替谕卿抄寫公文官冊,筆劄效勞。
一日,谕卿使人拿一篇文字來,央他抄寫。
宿刁看時,卻便是前日丈人做的那篇《哀角丈》。
前日不曾細看,今日仔細玩味,方知句句是藥石之言,“惜我不曾聽他,悔之無及。
”正在嗟歎,隻見谕卿走來說道:“宿兄,我有句話報知你,你休吃驚。
尊夫人向來患病,近又聞你受此大辱,愈加氣苦,病勢轉笃,服藥無效,今早已身故了。
”宿習聞言,淚如雨下,追想“妻子平日規谏我,本是好意,我倒錯怪了她,今又為我而死”,轉展傷心,涕泣不止。
谕卿道:“聞兄前日既知尊嫂有病,竟不往看。
令嶽因此嗔恨,故這幾時不相聞問。
今尊嫂已死,兄須念夫婦之情,難道入殓也不去一送?”宿習哭道:“若去時恐嶽父見罪 。
”谕卿道:“若不去令嶽一發要見罪了,還須去為是。
”宿習依言,隻得忍羞含淚,奔到冉家,,卻被冉家丫鬟、仆婦們推趕出來,把門閉了。
聽得丈人在裡面罵道:“你這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