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三辭乃受,謂生曰:&ldquo兒以舅意白公孫老夫人,夫人作大歡喜。
但言老耄無他骨肉,不欲九娘遠嫁,期今夜舅往贅諸其家。
伊家無男子,便可同郎往也。
&rdquo朱乃導去。
村将盡,一第門開,二人登其堂。
俄白:&ldquo老夫人至。
&rdquo有二青衣扶妪升階。
生欲展拜,夫人雲:&ldquo老朽龍鐘,不能為禮,當即脫邊幅。
&rdquo指畫青衣,進酒高會。
朱乃喚家人,另出肴俎,列置生前亦别設一壺,為客行觞。
筵中進馔,無異人世。
然主人自舉,殊不勸進。
既而席罷,朱歸。
青衣導生去,入室,則九娘華燭凝待。
邂逅含情,極盡歡昵。
初,九娘母子,原解赴都。
至郡,母不堪困苦死,九娘亦自刭。
枕上追述往事,哽咽不成眠。
乃口占兩絕雲:&ldquo昔日羅裳化作塵,空将業果恨前身。
十年露冷楓林月,此夜初逢畫閣春。
&rdquo&ldquo白楊風雨繞孤墳,誰想陽台更作雲?忽啟镂金箱裡看,血腥猶染舊羅裙。
&rdquo天将明,即促曰:&ldquo君宜且去,勿驚厮仆。
&rdquo自此晝來宵往,劈惑殊甚。
一夕問九娘:&ldquo此村何名?&rdquo曰:&ldquo萊霞裡。
裡中多兩處新鬼,因以為名。
&rdquo生聞之欷歔。
女悲曰:&ldquo千裡柔魂,蓬遊無底,母子零孤,言之怆恻。
幸念一夕恩義,收兒骨歸葬墓側,使百年得所依栖,死且不朽。
&rdquo生諾之。
女曰:&ldquo人鬼路殊,君不宜久滞。
&rdquo乃以羅襪贈生,揮淚促别。
生凄然出,忉怛不忍歸。
因過叩朱氏之門。
朱白足出逆甥亦起,雲鬓籠松,驚來省問。
生惆怅移時,始述九娘語。
女曰:&ldquo妗氏不言,兒亦夙夜圖之。
此非人世,不可久居&rdquo。
于是相對汝瀾,生亦含涕而别。
叩寓歸寝,展轉申旦。
欲覓九娘之墓,則忘問志表。
及夜複往,則千墳累累,竟迷村路,歎恨而返。
展視羅襪,着風寸斷,腐如灰燼,遂治裝東旋。
半載不能自釋,複如稷門,冀有所遇。
及抵南郊,日勢已晚,息樹下,趨詣叢葬所。
但見墳兆萬接,迷目榛荒,鬼火狐鳴,駭人心目。
驚悼歸舍。
失意遨遊,返辔遂東。
行裡許,遙見一女立丘墓上,神情意緻,怪似九娘。
揮鞭就視,果九娘。
下與語,女徑走,若不相識。
再逼近之,色作怒,舉袖自障。
頓呼&ldquo九娘&rdquo,則煙然滅矣。
異史氏曰:&ldquo香草沉羅,血滿胸臆東山佩玦,淚漬泥沙。
古有孝子忠臣,至死不諒于君父者。
公孫九娘豈以負骸骨之托,而怨怼不釋于中耶?脾膈間物,不能掬以相示,冤乎哉!&rdquo
有時,每天搜捕幾百人,都被殺在演武場上。
鮮血滿地,屍骨縱橫。
有的官員發慈悲,給被殺者捐出一筆錢買棺材。
于是,省城棺材鋪裡的棺材都被購買一空。
那些被殺者大都埋葬在城南郊。
康熙十三年,有個萊陽的書生來到濟南。
他的親友中,有兩三個人也在這裡被殺。
他買了些紙香祭品之類,來到城南郊累累荒墳之中,祭奠那些死者的魂靈。
晚間,就在荒墳旁的一座寺院中。
租賃一間房子住下。
第二天,萊陽生因有事進城去了,天很晚還沒回來。
忽然有一位少年來訪,見萊陽生不在寓所,摘下帽子,鞋子也沒有脫,就仰躺在床上。
仆人問他是誰,那少年閉着眼也不回答。
當萊陽生回到寺院時,天已經很晚,夜色朦胧,什麼也看不分明。
他親自到床邊去問,那少年直瞪着兩眼說:&ldquo我在等你的主人,你在一邊絮絮叨叨追問什麼?難道我是盜賊不成!&rdquo萊陽生笑着說:&ldquo主人就在這裡。
&rdquo少年聽了,急忙起身,戴上帽子整整衣服,向萊陽生作揖禮拜,坐下與萊陽生殷勤地道寒暄。
聽他的口音,好似曾經相識。
急喊仆人拿來燈火,一看,原來是同鄉好友朱生,他也因于七一案被殺了。
萊陽生大吃一驚,不禁向後倒退,轉身欲走。
朱生向前拉住他,說:&ldquo我與你有文字之交,你怎麼這樣薄情?我雖然做了鬼,但朋友的情分,還是念念不忘的。
如今對你有所冒犯,望你不要認為我是鬼就猜疑。
&rdquo萊陽生坐下,問他有什麼話要說。
朱生說:&ldquo你的外甥女孤身獨居,還沒有婚配。
我很想找個夫人,幾次托人去求婚,她總以無長者作主而推辭了。
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把這件事辦成。
&rdquo 原來,萊陽生确有一個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