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喜,贈白金、彩緞良厚,尚悉辭不受。
王問所欲,曰:“臣不敢言。
”再請之,頓首曰:“如推天惠,但賜舊妓惠哥足矣。
”王召之來,問其年,曰:“妾十八入府,今十四年矣。
”王以其齒加長,命遍呼群妓,任尚自擇,尚一無所好。
王笑曰:“癡哉書生!十年前定婚嫁耶?”尚以實對。
乃盛備輿馬,仍以所辭彩緞為惠哥作妝,送之出。
惠所生子,名之秀生。
秀者,袖也。
是時年十一矣。
日念仙人之恩,清明則上其暮。
有久客川中者,逢道人于途,出書一卷曰:“此府中物,來時倉猝,未暇璧返,煩寄去。
”客歸,聞道人已死,不敢達王,尚代奏之。
王展視,果道士所借。
疑之,發其冢,空棺耳。
後尚子少殇,賴秀生承繼,益服鞏之先知雲。
異史氏曰:“袖裡乾坤,古人之寓言耳,豈真有之耶?抑何其奇也!中有天地、有日月,可以娶妻生子,而又元催科之苦,人事之煩,則袖中虮虱,何殊桃源雞犬哉!設容人常住,老于是鄉可耳。
”
一次,他去求見魯王,看門人不給通報,這時有位宮中的宦官出來,道士便求他引見。
宦官見他又窮又土,将他趕走了。
可是道士馬上又回來了,宦官很生氣,派人邊打邊攆。
趕到沒人的地方,道士笑着拿出百兩黃金,請追趕的人回複宦官:“就說我不是要見魯王,聽說王宮後院的花草樹木、亭台樓閣是世間最美的景緻,如果能領我看一看,這一生就滿足了。
”接着又拿出些銀子給他,那人高興地回報去了。
宦官也很高興,領道士從王府的後門進去,遊覽了所有的景地。
道士又跟着登上樓台。
宦官走到窗口眺望,被道士一推,隻覺得身子從樓上掉下來,腰被細藤纏住,懸挂在半空中;往下一看深不見底,頭暈目眩,細藤也隐隐發出格崩的斷裂聲。
他害怕極了,大聲号叫起來。
有幾個内監聞聲趕來,見狀驚恐萬分。
見他離地很高,上樓一看,細藤拴在窗棂上,想撥藤救他,又怕藤太細會拉斷。
到處尋找道士,卻不見蹤影。
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禀報魯王。
魯王親自去察看,也感到非常驚奇。
便令人在樓下鋪上茅草和棉絮,以便将細藤割斷。
樓下剛鋪墊好,細藤“砰”的一聲崩斷了。
宦官竟然離地不到一尺。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來。
魯王命人去尋訪這位道士,得知他住在尚秀才家,便派人去問,說出遊沒有回來。
差人回府途中正巧遇上了道士。
便領他去見魯王。
魯王設宴款待,請道士表演幻術。
道士說:“我是個山鄉野人,沒有别的本事,承蒙您的厚待,就獻一班歌女為大王祝壽吧。
”說完,從袖子中拿出個美人放在地上。
那美人向魯王叩拜。
道士命美人扮演“瑤池宴”為魯王祝壽。
美人說了幾句開場白,道士又拿出一人,那人自稱王母娘娘。
一會兒,董雙成、許飛瓊等仙女都先後出場;最後,織女出來拜見,并獻上一件天衣,宮裡頓時金光燦爛,一片通明。
魯王懷疑天衣是假的,想要來看看,道士急忙說:“不可!”魯王不聽,拿來一看,果然是無縫天衣,不是人間可以做的。
道士很不高興地說:“我實心實意奉承大王,才從天孫那兒暫時借來天衣,如今天衣被俗氣玷污,讓我怎麼還給主人呢?”魯王又覺得仙女也一定是真的,想留下一兩個,可仔細一看,原來都是自己宮中的歌女。
又懷疑剛才唱的曲子并不是她們熟悉的,一問,歌女們果然連自己也不知道。
道士把那件天衣燒了,然後把灰放在袖中,再搜看時,卻什麼也沒有了。
魯王因此對道士十分敬重,想留他住在府中,道士說:“我遊蕩慣了,這宮殿就如同牢籠,不如住在秀才家裡自由。
”從此道士經常出入王府,但每到半夜必然回去。
有時堅決留他,也偶爾住下。
道士常在宴席間表演四季花木颠倒時序的遊戲。
魯王問他:“聽說仙人也不忘男女之情,是真的嗎?”道士回答:“也許是這樣吧,可我不是仙人,所以心如枯木。
”一天晚上,道士住在府裡,魯王叫一個年輕貌美的妓女去試探他。
妓女進了房門,連叫幾聲,沒人答應,點了燈一看,道士像死人一樣閉着眼坐在床上。
搖晃他,眼一睜又閉上了;再搖他,打起了呼噜。
推他,又順勢倒下,卧床而睡,酣聲如雷。
妓女用手彈彈他的額頭,發出像敲擊鐵器一般的聲音,便急忙去禀報魯王。
魯王讓人用針刺道士,針紮不進去,推他,重得搖不動。
又召來十幾個人把他舉起扔到床下,就像一塊千斤重石落在地上。
天亮以後去看看,道士仍然睡在地上。
道士醒後笑着說:“睡得真死,掉下床來也不知道!”以後這些妓女們常在道士坐卧時按着他玩,剛按時還軟和,再按就硬得像石頭一樣了。
道士住在尚秀才家經常半夜不回來。
有時尚秀才鎖了門,等天明開開房門一看,道士已經睡在屋裡了。
以前,尚秀才和一個叫惠哥的歌妓很要好,兩人立誓結為夫妻,惠哥歌唱得特别好,演奏技藝也超群出衆。
魯王聽說惠哥很有名氣,就召入宮内侍奉自己。
從此,惠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