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生出紅毛牛來呢。
乞丐又有何妨?”周生問:“你見過他女兒嗎?”柳生答道:“沒有。
我從來不認識他,連他的姓名還是問了以後才知道的。
”周生笑道:“連犁牛都不知道,你又怎麼知道小牛是什麼顔色的呢?”柳生說:“我是算出來的。
這個人兇惡而貧賤,可命中該有個福氣大的閨女。
但是勉強把你們撮合到一起一定有大災大難。
等我再問問神明。
”
周生回家後,不大相信柳生的話;托媒人說了好幾家。
一家也沒成。
一天,柳生忽然來了,說:“有個客人,我已經替你下了請柬了。
”周生問:“是誰呀?”柳生說;“先别問,快準備酒飯。
”周生不明白,按柳生的意思準備。
一會兒,客人到了,原來是個姓傅的兵。
周生心中不愉快,表面上敷衍着。
但是柳生卻表現出很恭敬的樣子。
不大功夫,上來了酒菜,隻是餐具非常粗劣。
柳生站起來對客人說:“周公子早就仰慕您的大名,常托我替他找您;幾天前才有幸見到您,又聽說您很快要遠征,決定立刻請您來,時間太倉促,準備得不好。
”飲着酒,傅姓的兵談到了他的馬有病,不能騎了。
柳生也低着頭替他想辦法。
等客人走了以後,柳生批評周生說;“這位朋友是千金也買不到的,你怎麼對人家這麼冷淡?”就借了周生的馬,騎了回家去,又謊稱是周生的意思,把這匹馬送給了姓傅的。
後來周生知道了,雖然不大高興,也沒辦法了。
第二年,周生要去江西投奔到臬司幕下做事,找柳生給算算此行是吉是兇。
柳生說:“大吉!”周生笑笑說:“找你算算也沒别的意思,隻為了一件事:在江西如果收入些錢财,我就買個好媳婦,以證明你以前說的話并不靈驗,你說能嗎?”柳生回答說:“你一切都能如願。
”
周生到了江西,正趕上大股賊寇叛亂,三年回不了家。
後來局勢稍平靜了些,揀了個好日子登上歸途。
中途又被賊寇擄了去。
一同遭難的有七八個人,他們都是被劫去了錢财以後獲得了釋放。
隻有他自己被帶到賊窩裡,賊頭領問過了他的家世,說:“我有個小閨女,想把她嫁給你,你不要推辭。
”周生不吱聲。
賊頭兒生了氣,命令立刻将他斬首。
周生害了怕,尋思不如暫時應下,以後再慢慢擺脫。
先保住性命要緊,便說:“小生之所以不敢答應,因為我是個文弱書生,當不了兵打不了仗,不更成了您的累贅了嗎?您若答應我們小兩口一起走,我會感激您的大恩的。
”賊頭兒說:“我正愁這丫頭拖累我呢,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說罷,領周生進了内宅,叫女兒妝扮好了出來與周生相見。
周生一看,是位十八九歲天仙一樣的美人。
當晚就同了房,比周生想象中的好媳婦還要好上幾倍。
問起媳婦的姓名家世,才知她父親就是當年那個提布袋的叫花子。
話題扯到柳生的預言,夫婦二人都感歎了一番。
過了三四天,賊頭兒要送他們走了,忽然大隊官兵鋪天蓋地攻來,賊頭兒全家都被捉住了。
官軍裡三名将官負責監視他們,先把這姑娘的爹娘斬了。
眼看輪到了周生,周生心想:這回活不成了。
正在害怕,一位将官瞅了瞅他,說:“這不是周生嗎?”原來,姓傅的兵已經因為立了軍功,升為副将軍了。
傅對同僚說:“這人是我家鄉一帶大戶人家的名士,怎麼能是賊呢。
”給周生松了綁,問他怎麼到了賊窩。
周生撒謊說:“我從江西娶了媳婦回家,誰想中途落到賊人手裡。
幸虧您來救了我,您的恩德太大了。
隻是我妻子和我在亂軍中走散了,我求您幫我找找,叫我們團聚。
”傅将軍就命令俘虜們排成隊,叫周生認人,果然找到了。
傅将軍給他們吃喝盤纏,說:“過去您對我有贈馬的恩惠,我一天也沒忘。
您急着回家,時間倉促,來不及正經準備禮物,隻送您兩匹馬、五十兩銀子幫助您回北方老家吧。
”又派了兩個騎兵,拿了通行證護送他們。
路上,姑娘對周生說:“我那傻爹不聽勸,害得我娘搭上了命。
俺娘兒倆早知道有今天這場禍。
我為什麼還希望多活兩天?因為我小時候被一個相面的相過面,他說我命大,有福;我活下來好為老人收屍骨呀。
我知道一個地方,埋着好多銀子,挖出來把爹娘的屍骨贖出來,剩下的咱帶回家去,夠咱過日子的。
”說完,囑咐騎兵在路旁等一等,兩人到了埋藏銀子的地方,在燒成灰燼的房屋裡用佩刀在地裡掘出了銀子,全裝進包皮袱,回到原路,用一百兩賄賂了騎兵,叫他把她爹的屍骨安葬;又領周生拜别了她娘的墳墓,才踏上歸途。
到了河北地界,又給了騎兵一筆厚厚的賞錢,就朝家中走去。
周生好久沒回家,傭人們說準是死在外頭了,就把家産哄搶光了。
及至聽說主人回來了,吓得全逃了,隻有一個老婆子,一個婢女,一個老仆沒走。
周生覺得自己死裡逃生已經夠幸運了,就不追問。
去訪問柳生,已經不知哪去了。
女的持家比男人還強,在鄰裡中找忠厚老實的,給了資本叫他們去做生意,自己提成。
若是這些做買賣的在屋檐下算帳,女的就在簾子裡邊聽;外邊算盤打錯了一個珠,女的就能指出錯在哪裡。
因此家裡家外沒一個敢欺騙她的。
幾年以後,聯絡的商人上了百,而家産就積累到幾十萬了。
這才派人把雙親的遺骨移到自己家鄉,用隆重的葬禮重新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