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憐之,親率之去,婦乃内之。
俟兄出,罰使長跪,要以重誓,而後以瓦盆賜之食。
自此改行為善。
婦持籌握算,日緻豐盈,可棄仰成而已。
後年七旬,子孫滿前,婦猶時捋白須,使膝行焉。
異史氏曰:“悍妻妒婦,遭之者如疽附于骨,死而後已,豈不毒哉!然砒、附,天下之至毒也,苟得其用,瞑眩大瘳,非參、苓所能及矣。
而非仙人洞見髒腑,又烏敢以毒藥贻子孫哉!” 章丘李孝廉善遷,少倜傥不泥,絲竹詞曲之屬皆精之。
兩兄皆登甲榜,而孝廉益佻脫。
娶夫人謝,稍稍禁制之。
遂亡去,三年不返,遍覓不得。
後得之臨清勾欄中。
家人入,見其南向坐,少姬十數左右侍,蓋皆學音藝而拜門牆者也。
臨行積衣累笥,悉諸姬所贻。
既歸,夫人閉置一室,投書滿案。
以長繩系榻足,引其端自棂内出,貫以巨鈴,系諸廚下。
凡有所需則蹑繩,繩動鈴響則應之。
夫人躬設典肆,垂簾納物而估其直;左持籌,右握管;老仆供奔走而已。
由此居積緻富。
每恥不及諸姒貴。
锢閉三年而孝廉捷。
喜曰:“三卵兩成,吾以改為毈矣,今亦爾耶?” 又耿進士崧生,章丘人。
夫人每以績火佐讀:績者不辍,讀者不敢息也。
或朋舊相詣,辄竊聽之:論文則淪茗作黍;若恣諧谑,則惡聲逐客矣。
每試得平等,不敢入室門;超等始笑迎之。
設帳得金悉内獻,絲毫不敢匿。
故東主饋遺,恒面較锱铢。
人或非笑之,而不知其銷算良難也。
後為婦翁延教内弟。
是年遊泮,翁謝儀十金,耿受盒返金。
夫人知之曰:“彼雖固親,然舌耕為何也?”追之返而受之。
耿不敢争,而心終歉焉,思暗償之。
于是每歲館金,皆短其數以報夫人。
積二年餘得若幹數。
忽夢一人告之曰:“明日登高,金數即滿。
”次日試一臨眺,果拾遺金,恰符缺數,遂償嶽。
後成進士,夫人猶呵譴之。
耿曰:“今一行作吏,何得複爾?”夫人曰:“諺雲:‘水長則船亦高。
’即為宰相,甯便大耶?”
他生下來就會說話,他母親用狗血灌他,才止住了。
長大後,生得很秀美,同輩中沒有比得上他的;而且讀書很聰慧,名門大家争相向他提親。
他母親做了個夢,說:“兒子當得公主為妻。
” 安大業很相信,直到十五六歲,也沒見夢得到驗證,慢慢地懊悔了。
一天,安大業獨自坐在房間裡,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
接着一個婢女跑了進來,說:“公主來了。
”說完用一條長氈鋪在地上,從門外一直鋪到床前。
安大業正在驚疑之際,一位女郎扶着婢子的肩頭走了進來。
她的容貌與衣服的麗彩,光照四壁。
婢子趕快将刺繡的墊子鋪在床上,扶着女郎坐下。
安大業見此情景,倉皇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施過禮便問:“何方的神仙,光臨寒舍?”女郎微笑,用袍袖掩着口。
婢女說:“這是聖後府中的雲蘿公主。
聖後看中了你,想把公主嫁給你,因此讓公主自己來看看你的住宅。
”安大業非常驚喜,不知該說什麼話。
公主也低着頭,相對默默無語。
安大業原來就好下棋,圍棋經常放在自己座位的旁邊。
婢女用一條紅手巾,拂去棋子上的浮塵,将棋盤拿到桌上,說:“公主平日很喜歡下棋,與驸馬一塊下,不知誰能勝?”安大業便把座位移到桌邊,公主笑吟吟地與他下起來。
剛下了三十多着,婢女就将一盤棋攪亂了,說:“驸馬已經輸了。
”把棋子一個一個地收到盒子裡,說:“驸馬是世間的高手,公主隻能讓六枚子。
”便在棋盤上擺上六枚黑子,公主也依從,與安大業再下。
公主坐着的時候,總是讓一位婢女伏在桌下,把腳放在她的背上;左腳着地的時候,便換一個婢女在座位的右邊伏着,公主将右腳放上。
此外,還有兩個丫鬟在左右服侍着。
每當安大業凝思考慮時,公主就彎曲着肘靠着丫鬟的肩頭。
棋局到末尾,還未決出勝負,小丫鬟說:“驸馬輸了一子。
”婢女接着說:“公主疲倦了,該回去了。
”公主便傾着身子與婢女說了幾句話。
婢子出去,不多會兒就回來,把很多錢放在床上,告訴安生說:“剛才公主說,你住的這房子狹窄潮濕,麻煩你用這些錢把宅第修飾修飾。
房子修好後,再來相會。
”一婢女在一旁說:“這個月是犯天刑的,不宜建造;下個月吉利。
”公主起身欲走,安生急忙起身,擋住去路,把門關上。
隻見婢女取出一件東西,樣子很像皮排,就地吹起來,冒出團團雲霧。
立刻,四處雲氣合籠,昏暗中什麼也看不到;再找時,公主婢女丫鬟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