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之不肯至,不得已反就之。
隔宿辄至以為常。
黃英笑曰:“東食西宿,廉者當不如是。
”馬亦自笑無以對,遂複合居如初。
會馬以事客金陵,适逢菊秋。
早過花肆,見肆中盆列甚繁,款朵佳勝、心動,疑類陶制。
少間主人出,果陶也。
喜極,具道契闊,遂止宿焉。
要之歸,陶曰:“金陵吾故土,将婚于是。
積有薄資,煩寄吾姊。
我歲杪當暫去。
”馬不聽,請之益苦。
且曰:“家幸充盈,但可坐享,無須複賈。
”坐肆中,使仆代論價,廉其直,數日盡售。
逼促囊裝,賃舟遂北,入門,則姊已除舍,床榻裀褥皆設,若預知弟也歸者。
陶自歸,解裝課役,大修亭園,惟日與馬共棋酒,更不複結一客。
為之擇婚,辭不願。
姊遣二婢侍其寝處,居三四年中一女。
陶飲素豪,從不見其沉醉。
有友人曾生,量亦無對。
适過馬,馬使與陶相較飲。
二人縱飲甚歡,相得恨晚。
自辰以迄四漏,計各盡百壺。
曾爛醉如泥,沉睡座間。
陶起歸寝,出門踐菊畦,玉山傾倒,委衣于側,即地化為菊,高如人;花十餘朵,皆大如拳。
馬駭絕,告黃英。
英急往,拔置地上,曰:“胡醉至此!”覆以衣,要馬俱去,戒勿視。
既明而往,則陶卧畦邊。
馬乃悟姊弟皆菊精也,益敬愛之。
而陶自露迹,飲益放,恒自折柬招曾,因與莫逆。
值花朝,曾乃造訪,以兩仆舁藥浸白酒一壇,約與共盡。
壇将竭,二人猶未甚醉。
馬潛以一瓶續入之,二人又盡之。
曾醉已憊,諸仆負之以去。
陶卧地,又化為菊。
馬見慣不驚,如法拔之,守其旁以觀其變。
久之,葉益憔悴。
大懼,始告黃英。
英聞駭曰:“殺吾弟矣!”奔視之,根株已枯。
痛絕,掐其梗,埋盆中,攜入閨中,日灌溉之。
馬悔恨欲絕,甚怨曾。
越數日,聞曾已醉死矣。
盆中花漸萌,九月既開,短幹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澆以酒則茂。
後女長成,嫁于世家。
黃英終老、亦無他異。
異史氏曰:“青山白雲人,遂以醉死,世盡惜之,而未必不自以為快也。
植此種于庭中,如見良友,如見麗人,不可不物色之也。
一天,有位金陵客人住在他家,說自己的一位表親有一兩種菊花,是北方沒有的品種。
馬子才高興地動了心,立刻準備行裝跟客人到了金陵。
客人千方百計為他謀求,才得到兩棵幼芽。
馬子才像得了珍寶似地裹藏起來。
回家路上,子才遇見一個少年,騎着小毛驢,跟随在一輛華麗的車子後面,生得英俊潇灑,落落大方。
馬子才慢慢來到少年跟前攀談起來,少年自己說:“姓陶。
”言談文雅。
又問起馬子才從什麼地方來,馬子才如實告訴了他。
少年說:“菊花品種沒有不好的,全在人栽培灌溉。
”就同他談論起種植菊花的技藝來,馬子才十分高興,問:“你要到什麼地方去?”少年回答說:“姐姐在金陵住厭了,想到黃河以北找個地方住。
”馬子才很高興地說:“我家雖然很窮,但有茅草房可以居住。
如果你們不嫌荒陋,就不要再找别的地方了。
”陶生快步走到車前同姐姐商量,車裡的人掀開簾子說話,原來是個二十來歲的絕世美人,她看着弟弟說:“房屋好壞不在乎,但院子一定要寬敞。
”馬子才忙替陶生答應了,于是三人一塊兒回家。
馬家宅子南邊有一個荒蕪的園子,隻有三四間小房,陶生看中了,就在那裡住下來。
每天到北院,為馬子才管理菊花。
那些已經枯了的菊花一經他撥出來再種上,沒有不活的。
陶生家裡貧窮,每天和馬子才一塊吃飯飲酒,而他家似乎從來不燒火做飯。
馬子才的妻子呂氏,也很喜愛陶生的姐姐,時常拿出一升半升的糧食接濟他們。
陶生的姐蛆小名叫黃英,很會說話,也常到呂氏的房裡同她一塊做針線活。
一天,陶生對馬子才說:“你家生活本來就不富裕,又添我們兩張嘴拖累你們,哪能是長久法子呢?為今之計,賣菊花也足以謀生。
”馬子才一向耿直,聽了陶生的話,很鄙視地說:“我以為你是一個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