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生于八月十五日,過十五則缺矣。
今愛月姓鄭,猶雲正愛好月,又早過十五日也。
豪華易老,日月如流,歌舞場中,不堪回首,奈何,奈何! 上文一路寫官哥小膽,寫貓,至此方一筆結出官哥之死,固是十二分精細。
乃于官哥臨死時,寫夢子虛雲“你如何盜我财物與西門慶,我如今告你去也”二句,明是子虛轉化官哥,以為瓶兒孽死之由,以與西門索債之地。
二句道盡,遂使推換貓上牆,打狗關門,早為今日打狗傷人,貓驚官哥之因,一絲不差。
甚矣!作者之筆,真有疏而不漏之至理存乎其中,殆奪天工之巧者乎!然後知其以前瓶兒打狗喚貓,後金蓮打狗養貓,特特照應,使看者知官哥即子虛之化身也。
千金之舍,為官哥也。
玉皇廟之谶,為官哥也。
王姑子家之經,為官哥也。
贲四所印嶽廟所舍之經,為官哥也。
子虛之帳,已勾消一半。
至于瓶兒之死,為官哥也。
然則瓶兒死後之費,亦在官哥帳上算,實在子虛帳上算也。
牆頭之物,能存幾何哉!至苗青之物,以王六兒處來,即以韓道國去,且加兩倍之利。
玉樓之物,得之楊家,失于李氏,屈指算去,不差一絲。
人亦何樂而貪人之财也哉!其如不省何! 何以知官哥為子虛化身也?夢子虛雲:“如今’我告你去也。
”夫子虛已死數年,而何以不告,且必雲“如今我告你去’?“如今”二字,見以先我已來讨債。
作孽至如今,債已将完,孽已将成,止用一告,便來捉淫婦奸夫也,明明在此。
而自有《金瓶》以來,能看而悟其意者誰子?今日彼我抉其隐而發之也。
鬼門徒憶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路杳雲迷愁漠漠,珠沉玉殒事茫茫。
惟有淚珠能結雨,盡傾東海恨無疆。
話說孟玉樓和潘金蓮,在門首打發磨鏡叟去了。
忽見從東一人,帶着大帽眼紗,騎着騾子,走得甚急,迳到門首下來,慌的兩個婦人往後走不疊。
落後揭開眼紗,卻是韓夥計來家了。
平安忙問道:“貨車到了不曾?”韓道國道:“貨車進城了,禀問老爹卸在那裡?”平安道:“爹不在家,往周爺府裡吃酒去了,教卸在對門樓上哩。
你老人家請進裡邊去。
”不一時,陳敬濟出來,陪韓道國入後邊見了月娘,出來廳上,拂去塵土,把行李褡裢教王經送到家去。
月娘一面打發出飯來與他吃了。
不一時,貨車才到。
敬濟拿鑰匙開了那邊樓上門,就有卸車的小腳子領籌搬運,一箱箱都堆卸在樓上。
十大車緞貨,直卸到掌燈時分。
崔本也來幫扶。
完畢,查數鎖門,貼上封皮,打發小腳錢出門。
】早有玳安往守備府報西門慶去了。
西門慶聽見家中卸貨,吃了幾杯酒,約掌燈以後就來家。
韓夥計等着見了,在廳上坐的,悉把前後往回事說了一遍。
西門慶因問:“錢老爹書下了,也見些分上不曾?”韓道國道:“全是錢老爹這封書,十車貨少使了許多稅錢。
小人把段箱,兩箱并一箱,三停隻報了兩停,都當茶葉、馬牙香櫃上稅過來了。
通共十大車貨,隻納了三十兩五錢鈔銀子。
老爹接了報單,也沒差巡攔下來查點,就把車喝過來了。
”
】西門慶聽言,滿心歡喜,
】因說:“到明日,少不的重重買一分禮謝他。
”于是吩咐陳敬濟陪韓夥計、崔大哥坐,後邊拿菜出來,留吃了一回酒,方才各散回家。
王六兒聽見韓道國來了,吩咐丫頭春香、錦兒,伺候下好茶好飯。
等的晚上,韓道國到家,拜了家堂,脫了衣裳,淨了面目,夫妻二人各訴離情一遍。
韓道國悉把買賣得意一節告訴老婆,老婆又見褡裢内沉沉重重許多銀兩,因問他,替己又帶了一二百兩貨物酒米,卸在門外店裡,慢慢發賣了銀子來家。
】老婆滿心歡喜道:“我聽見王經說,又尋了個甘夥計做賣手,咱每和崔大哥與他同分利錢使,這個又好了。
到出月開鋪了。
”韓道國道:“這裡使着了人做賣手,南邊還少個人立莊置貨,老爹一定還裁派我去。
”老婆道:“你看貨才料,自古能者多勞。
你不會做買賣,那老爹托你麼!常言:不将辛苦意,難得世間财。
你外邊走上三年,你若懶得去,等我對老爹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