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清新。
好長老真個是古佛菩薩現身,從此辭了大衆,着上了禅鞋,戴上個鬥篷笠子,一壁廂直奔到西門慶家府裡來。
且說西門慶辭别了應伯爵,轉到後廳,直到卷棚下卸了衣服。
走到吳月娘房内,把那應伯爵薦水秀才的事體,說了一番。
就說道:「咱前日東京去的時節,多虧那些親朋齊來與咱把盞。
如今少不的也要整辦些兒小酒回答他。
倒今日空間,沒件事體,就把這事兒完了也罷。
」當下就叫了玳安拿了籃兒,到十市街坊買下些時鮮菓品,豬羊魚肉。
腌臘雞鵝嗄飯之類。
分付了當,就分付小厮分頭去請各位。
一面拉者月娘一同走到李瓶兒房裡來看官哥。
李瓶兒笑嘻嘻的接住了月娘、西門慶。
西門慶道:「娘兒來看孩子哩。
」李瓶兒就叫奶子抱出官哥。
見眉目稀疎,就如粉塊裝成一般,笑欣欣直攢到月娘懷裡來,月娘把手接着,抱起道:「我的兒,恁地乖覺。
長大來定是聰明伶俐的。
」又向那孩子說:「兒長大起來,恁地奉養老娘哩?」那李瓶兒就說:「娘說那裡話?假饒兒子長成,讨的一官半職,也先向上頭封贈起。
娘那鳳冠霞帔,穩穩兒先到娘哩!好生奉養老人家。
」西門慶接口便說:「兒,你長大來,還掙個文官。
不要學你家老子,做個西班出身。
雖有興頭,卻沒十分尊重。
」正說着,不想那潘金蓮正在外邊聽見,不覺的怒從心上起,就罵道:「沒廉恥弄虛脾的臭娼根!偏你會養兒子哩!也不曾徑過三個黃梅,四個夏至;又不曾長成十五六歲,出幼過關,上學堂讀書。
還是水的泡,與閻羅王合音在這裡的。
怎見的就做官?就封贈那老夫人?我那怪賊囚根子,沒廉恥的貨,怎地就見的要他做個文宦,不要像你?」正在唠唠叨叨,喃喃洞洞,一頭罵一頭着惱的時節,隻見那玳安走将進來,叫聲五娘,說道:「爹在那裡?」潘金蓮便罵:「怪尖嘴的賊囚根子!那個曉得你什麼爹在那裡?爹怎的到我這屋裡來,他自有五花官诰的太奶奶,老封婆,八珍五鼎奉養他的在那裡?那裡問着我讨?」那玳安就曉的不是路了,說:「是了。
」望六娘房裡便走。
走到房門前打個咳嗽,朝着西門慶道:「應二爹在廳上。
」西門慶道:「應二爹纔送的他去,又做甚?」玳安道:「爹自家出去便知。
」西門慶隻得撇了月娘、李瓶兒,仍到那卷棚下面,穿了衣服,走到外邊迎接伯爵。
正要動問間,隻見那募緣來的長老已到西門慶門首了。
高聲叫:「阿彌陀佛!這是西門老爹門首麼?那個掌事的管家與吾傳報一聲?說道扶桂子,保蘭孫,求福有福,求壽有壽,東京募緣的長老求見。
」原來西門慶平日原是一個散漫好使錢的漢子。
又是新得官哥,心下十分歡喜,也要幹些好事保佑孩兒。
小厮也通曉得,并不嗔道作難,一壁廂進報西門慶。
西門慶就說:「且教他進來看。
」隻見管家的三步那來兩步走,就如見子活佛的一般,慌忙請了長老,那長老進到花廳裡面,打了個問訊,說道:「貧僧出身西印度國,行腳到東京汴梁,卓錫在永福禅寺,面壁九年,頗傳心印。
止為那殿宇傾頹,琳宮倒塌。
貧僧想的起來,為佛弟子,自然應的為佛出力,總不然攢到那個身上去?因此上貧僧發了這個念頭,前日老檀越餞,行各位老爹的時,悲憐本寺廢壞,也有個良心美腹,要和本寺作主。
那時諸佛菩薩,已作證盟。
貧僧記的佛經上說的好:『如有世間善男子,善女人,以金錢喜舍莊麗佛像者,主得桂子蘭孫,端麗美貌,日後早登科甲,蔭子封妻之報。
』故此特叩高門,不拘五百一千,要求老檀那開疏發心,成就善果。
」就把錦帊展開,取出那募緣疏簿,雙手遞上。
不想那一席話兒,早已把西門慶的心兒打動了。
不覺的歡天喜地,接了疏簿,就叫小厮看茶。
揭開疏簿,隻見寫道:
「伏以白馬駝經開象教,竺騰衍法啟宗門。
大地衆生,無不皈依佛祖;三千世界,盡皆蘭若裝麗。
看此瓦礫傾頹,成甚名山勝境?若不慈悲喜舍,何稱佛子款人?今有永福禅寺古佛道場,焚修福地。
啟建自梁武皇帝,開山是萬回祖師。
規制恢弘,彷佛那給孤園黃金鋪地;雕镂精制,依希似祇洹舍白玉為階。
高閣摩空,旃檀氣直接九霄雲表;層基亘地,大雄殿可容千衆禅僧。
兩翼嵬峨,盡是琳宮绀宇;廊房潔淨,果然精勝洞天。
那時鐘鼓宣揚,盡道是寰中佛國;隻這缁流濟楚,卻也像塵界人天。
那知歲久年深,一瞬地時移事異。
莽和尚縱酒撒潑,首壞清規;呆道人懶惰貪眠,不行打掃。
漸成寂寞,斷絕門徒。
以緻凄涼,罕稀瞻仰。
兼以烏鼠穿蝕,那堪風雨漂搖?棟宇摧頹,一而二,二而三,支撐摩計,牆垣栅塌,日複日,年複年,振起無人。
朱紅棂槅,拾來煨酒煨茶;合抱梁檻,拿去換鹽換米。
風吹羅漢金消盡,雨打彌陀化作塵。
籲嗟乎金碧焜炫,一旦為灌莽榛荊。
雖然有成有敗,終須否極泰來。
幸而有道長老之虔誠,不忍見梵王宮之費敗。
發大弘願,遍叩檀那。
伏願鹹起慈悲,盡興恻隐。
梁柱椽楹,不拘大小,喜舍到高題姓字;銀錢布币,豈論豐嬴,投櫃日疏簿标名。
仰仗着佛祖威靈,福、祿、壽、永永百年千載;倚靠他伽藍明鏡,父子孫個個原祿高官。
瓜瓞綿綿,森挺三槐五桂;門庭奕奕,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