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千戶家女,十六歲了,名喚楚雲。
說不盡的花如臉,玉如肌,星如眼,月如眉,腰如柳,襪如鈎,兩隻腳兒兒恰剛三寸,端的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
腹中有三千小曲、八百大曲、端的風流如水晶、盤内走明珠。
态度似紅杏枝頭推曉日。
苗青如今還養在家,替他打廂奁,治衣服,待開春,韓夥計、保官兒船上帶來,伏侍老爹,消愁解悶。
」西門慶聽了,滿心歡喜。
說道:「你船上稍了來也罷,又費煩他治甚衣服,打甚妝奁,愁我家沒有?」于是恨不的騰雲展翅,飛上楊州搬取嬌姿,賞心樂事。
正是:
「鹿分鄭相應難辨, 蝶化莊周未可知。
」
有詩為證:
「問道楊州一楚雲, 偶憑出鳥語來真;
不知好物都離隔, 試把梅子問夫人。
」
西門慶陪崔本吃了飯,兌了五十兩銀子做車稅錢。
又寫書與錢主事,令煩青目。
言訖,當下作辭,往喬大戶家回話去了。
平安見西門慶不尋琴童兒。
都說:「我兒,你不知有多少造化。
爹進來,若不是,綁着鬼有幾下打。
」琴童笑道:「隻你知爹性兒。
」比及起了貨來,獅子街卸下,就是下旬時分。
西門慶正在家打發送節禮,忽見荊都監差人拿帖來問:「宋大巡題本已上京數日,未知旨意下來不曾?伏惟老翁差人,察院衙門一打聽為妙。
」這西門慶即差答應節級,拿着五錢銀子,往巡按公衙書辦打聽。
果然昨日東京邸報下來,寫抄得一紙全報來,與西門慶觀看。
上面道寫甚的:
「山東巡按監察禦史宋喬年一本,循例舉劾地方文武官員,以勵人心,以隆聖治事:竊惟吏以撫民,武以禦亂;所以保障地方,以司民命者也。
苟非其人,則處置乖方,民受其害,國何賴焉?此國家莫急于文武兩途,而激勸之典不容不亟舉也。
臣奉命按臨山東等處,親曆省察風俗。
至于吏政民瘼,監司守禦,無不留心咨訪。
複令安撫大臣,詳加鑒别各官賢否,頗得其實。
茲當差滿之期,敢不一一陳之。
山東左布政陳四箴,操履忠貞,撫民有方;廉使趙讷,綱紀肅清,士民服習;提學副使陳正彙,操砥砺之行,嚴督率之條。
又訪得兵備副使雷啟元,軍民鹹服其恩威,僚慕悉推其練達;濟南府知府張徙叔夜,經濟可望,才堪司牧;東平府知府胡師文,居任清慎,視民如傷;徐州府知府韓邦奇,志務清修,才堪廊廟;蔡州府知府葉照,屏海寇而道不拾遺,惠民疇而懇田不涸。
此數臣者,皆當薦獎而優擢者也。
又訪得左參議馮廷鹄,伛偻之形,桑榆之景、形若木偶,尚肆貪婪;東昌府知府徐松,縱妾父而通賄,所緻騰謗于公堂;慕羨餘而誅求,詈言聲輙遍于闾閻。
此二臣者,所當亟賜罷斥者也。
再訪得左軍院佥書守禦周秀,器宇恢弘,操持老練,得将帥之體,軍心允服,賊盜潛消,濟州兵馬都監荊忠,年力精強,才猶練達,冠武科而稱為儒将,勝算可以臨戎;号令而極其嚴明,長策雜能禦侮;衮州兵馬都監溫玺,夙閑韬略,熟習弓馬,休養騎卒以備不虞,供力設險以防不測。
此三臣者,所當亟賜遷擢者也。
清河縣千戶吳有德,以練達之才,得衛守之法。
驅兵以搗中堅,靡攻不克;儲食以資糧饷,無人不飽。
推心置腹,人思效命。
實一方之保障,為國家之屏藩。
宜特加超擢,鼓舞臣寮。
階下誠以臣言可采,舉而行之,庶幾官爵不濫,而人心思奮,守牧得人而聖治有賴矣!等因。
奉欽依該部知道。
續該吏兵二部題前事,看得禦史宋喬年所奏,内劾舉地方文武官員,無非體國之忠,出于公論。
詢訪得實,以裨聖治之事。
伏乞聖明俯賜施行,天下幸甚,生民幸甚。
奉欽依依拟行。
」
西門慶一見,滿心歡喜,拏着邸報走到後邊對月娘說:「宋道長本下來了,已是保舉你哥升指揮佥事,見任管屯。
周守禦與荊大人都有獎勵,轉副參統制之任。
如今快使小厮請他來,對他說聲。
」月娘道:「你使人請去,我交丫鬟看下酒菜兒。
我愁他這一上任,也要銀子使。
」西門慶道:「不打緊,我借與他幾兩銀子也罷了。
」不一時,請得吳大舅到了。
西門慶送那題奏旨意與他瞧。
吳大舅連忙拜謝西門慶與月娘說道:「多累姐夫、姐姐扶持,恩當重報,不敢有忘。
」西門慶道:「大舅,你若上任擺酒沒銀子使,我這裡兌一千兩銀子,你那裡使者。
」那吳大舅又作揖謝了。
于是就在月娘房中,安排上酒來吃酒。
月娘也在旁邊陪坐。
西門慶即令陳經濟把全抄寫了一本,與大舅拏着。
即羞玳安拏帖,送邸報往荊都監、周守禦兩家報喜去。
正是:
「勸君不費镌研石, 路上行人口是碑。
」
畢竟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