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往前邊馬坊内取草裝填枕頭,等我往前邊鋪子裡叫他去。
你寫下個來帖兒,與我拏着。
我好歹叫了姐夫,和娘會一面。
娘心下如何?」婦人道:「我的好姐姐!你若肯可憐見,叫得他來,我恩有重報,不可有忘!我的病兒好了,替你做雙滿臉花鞋兒!」春梅道:「娘說的是那裡話?你和我是一個人,爹又沒了,你明日往前後進,我情願跟娘去;咱兩個還在一處。
」婦人道:「你有此心,可知好哩!」婦人于是輕拈象管,欵拂花箋,寫就一個柬帖兒,彌封停當。
到于晚夕,婦人先在後邊月娘前,假托心中不自在,得了個金蟬脫殼,歸到前邊,房中沒事。
月娘後邊儀門老早關了。
丫鬟婦女都放出來,聽尼僧宣卷。
金蓮央及春梅遞與他柬帖,說道:「好姐姐,你快些請他去!」有河西六娘子為證:
「央及春梅好姐,你放寬洪海量些俺團圓,隻在今宵夜。
嗏,你把步兒快走些些,我這裡錦被兒重重等待者。
」
春梅道:「等我先把秋菊那奴才,與他幾锺酒灌醉了,倒扣他在廚房内。
我方拏了筐,推往前邊馬坊中取草來填枕頭,就叫他來。
」于是篩了兩大碗酒,打發秋菊吃的,扣他在廚房内。
拏了婦人柬帖兒出門。
有鴈兒落為證:
「我與馬坊中,推取草;到前邊,就把他來叫。
歸來把狗兒藏,門上将鎖兒套。
尊前酒兒篩,床上燈兒罩。
帳暖度準備鳳鸾交。
休教人知覺,把秋菊灌醉了。
春宵,聽着花影動,知他到;今宵,管恁兩個成就了!」
春梅走到前邊,撮了一筐草,到印子鋪門首叫門。
正值傅夥計不在鋪中,往家去了,獨有經濟在炕上,纔〈扌歪〉下。
忽見有人叫門,問:「是那個?」春梅道:「是你前世娘,散相思五瘟使!」經濟開門,見是他,滿臉笑道:「原來是小大姐,沒人,請裡面坐。
」進入房内,見卓上點着燭,問:「小厮們在那裡?」經濟道:「玳安和平安在那裡生藥鋪中睡哩。
獨我一個在此受孤恓,挨冷淡,就是小生!」春梅道:「俺娘多上覆,你好人兒,這幾日就門邊兒也不傍,往俺那屋裡走走去!說你另有了對門主顧兒了,不希罕俺娘兒們了!」經濟道:「那裡話!自從那日因些閑話,見大娘緊門緊戶,所以不耐煩走動。
」春梅道:「俺娘為你這幾日,心中好生不快!逐日無心無緒,茶飯懶吃,做事沒入腳處。
今日大娘留他後邊聽宣卷,也沒去就來了,一心隻是牽挂想你。
巴巴使我稍寄了一柬帖在此,好歹教你快去哩!」這經濟接柬帖,見封的甚密。
拆開觀看,都是寄生草一詞,說道:
「将奴這桃花面,隻因你憔瘦損。
不是因惜花愛月傷春困,則是因今春不減前春恨!常則是淚珠兒滴盡相思症,恨的是繡帏照影兒孤,盼的是書房人遠天涯近!」
經濟一見了此詞,連忙向春梅躬身,深深地唱諾,說道:「多有起動起動,我并不知他不好,沒曾去看的你娘兒們,休怪!休怪!你且先走一步,我收拾了如今就去。
」一面開櫥門,取出一方白绫汗巾,一副銀三事挑牙兒答贈。
和春梅兩個摟抱,按在炕上且親嘴咂舌,不勝歡谑。
正是:
「無緣得會莺莺面, 且把紅娘去解饞!」
有詩為證:
「淡畫眉兒斜插梳, 不欣拈弄繡工夫,
雲窗霧閣深深許, 靜坐芸窗學景書;
多豔麗,更清姝, 神仙标映世間無,
當初隻說梅花似, 細看梅花卻不如。
」
當下兩相戲了一回,春梅先拏着草歸到房來,一五一十對婦人說:「姐夫我叫了,他便來也!他看了你那柬帖兒,好不喜歡。
與我深深作揖,與了我一方汗巾,一副銀挑牙兒相謝。
」婦人便叫春梅:「你去外邊看着,隻怕他來,休教狗咬。
」春梅:「我把狗藏過一邊。
」原來那時正值中秋八月十六七,月色正明。
且說陳經濟旋那邊生藥鋪叫過平安兒來這邊歇。
他一個獵古調兒,前邊花園門關了,打後邊角門走入金蓮那邊,搖木槿花為号。
春梅隔牆看花稍動,且連忙以咳嗽應之,報婦人。
經濟推開門,挨身進入到房中。
婦人迎門接着笑語,說道:「好人兒,就不進來走走兒?」經濟道:「彼此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