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甫蓋尼·紮米亞京
就像在一塊拉緊了的黑色窗簾上開了一些小洞一樣,這裡展示了我幼年生活的點點滴滴。
在餐廳裡,一張鋪着漆布的桌子,桌上有一盤奇怪的、閃閃發亮的白色東西。真奇怪!這白色的東西眼看着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盤子裡原來是一小塊陌生的外部宇宙——那是人們拿給我看的一盤雪。這盤奇妙的雪,至今仍記憶猶新。
同樣也是在這間餐廳裡。一個人抱着我站在窗前,窗外透過樹木可以看到紅氣球似的太陽正在漸漸暗下來,我覺得就像末日到了一樣,更可怕的是母親不知去了什麼地方還沒有回來。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人就是我的外祖母,在那一秒鐘的時間裡我急得差點死了。那年我剛一歲半。
後來,在我兩三歲的時候,我第一次看見人,許許多多的人,成群的人。那還是在紮頓斯克,父親和母親駕着兩輪馬車,帶上我,來到這個城市。教堂、藍藍的煙霧、唱詩、燈火,像狗一樣号叫的瘋女人,吓得我心提到了嗓子眼。終于完事了,我就像一片小木片,和人群一起被擠出門外,這時我已經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人群當中:父親和母親不見了,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将永遠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坐在一個墳頭上,頂着太陽,放聲痛哭。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度過了整整一個小時。
在沃羅涅日。一條河,河裡有個我覺得好奇怪的洗澡用的木箱。好大的一個粉紅色、胖乎乎、圓滾滾的女人身體在木箱裡拍水(後來我在水池裡看見白熊時還想起這件事)——那是我母親的姨媽。我當時覺得很新奇,又有些害怕:我第一次懂得這是女人。
我在窗邊等待着,望着空蕩蕩的街道,那裡隻有幾隻雞在塵土裡嬉戲。終于我們家那輛四輪馬車拉着父親從學校裡回來了。他坐在高得出奇的座位上,膝蓋間夾着一根手杖。我心急火燎地盼着吃午飯的時間快點到來——午飯時我總是大模大樣地翻看着報紙,并且把《祖國之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