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十七我在S報,與雲心兄服務經理部,給W經理當書記。我兩人對坐一桌,面面相觑的,挨W經理的排揎。有幾次太難堪了,我兩人反倒相視而笑。苦挨數月,他調為采訪,我兼充編輯,才算熬出來,不常在經理眼皮底下挨啰了。 但不久我得罪了表弟,首被開革出來。隻隔不多幾月,雲心和秋塵們也大批被解決而出了S報。彼時的S報幾乎成了新聞記者養成所。我們一些青年文筆人,有的一點編輯采訪的經驗沒有,被W經理羅緻了來,加以委用。頭兩月誇好,中兩月無榮無辱,末兩月膩煩了,越看越不順眼;于是挑剔、申斥,弄不好便開革或被激辭職。如果苦挨過末兩月,則周而複始,又可以誇好兩月,無榮無辱兩月,再混半年。這樣一撥新人換舊人,S報訓練出來的報人,果然很不少,散在平津各報,說到能力,都能對付兩下,我們感謝W經理的栽成。 我也算是養成所出身的。從那裡出來,先入某某電訊社,次兼某某通訊社,複入某某日報。……以至跳入官場,在××局兩年,有時還應友邀寫稿;在××院四年,則先後兼編過一個畫報,一個晚報,一個小報,又給兩三家通訊社幫過忙。 二十四年夏,我給人創辦××通訊社。隻幹了三兩月,我嫌累,不幹了。過了許久時候,這通訊社越辦越糟,社長遂出重價,以先給錢為條件,邀我二番幫忙。我答應了。 然而情勢已非,采訪非常困難。×社初發稿時,經努力活動,隻兩三天,社稿便被《大公》、《益世》、《庸報》、《商報》、《新天津》等采用。這一回逈非昔比了,社稿的信用已被弄僵;經我連跑了十二三天,訪的消息不是不确,不是沒有刊登的價值,可是各報全不敢采用,怕靠不住,造謠。 我急了,隻好努力。一日,捉着一條好消息;為報父仇,佛堂行刺的施劍翹女士,下獄後吟詩述志,傳誦一時。這天報載特赦令下,施女士出獄了。但我詳揣此訊來源,是來自法院,從公文錄下來的;雖有出獄的描寫,卻有浮光掠影之感,顯見訪者沒到監獄。 那時我正患慢性肋膜炎,肋部隐隐作痛。我忍痛雇了一輛車,經過了崎岖頓頓的路,到了第三監獄;用鈎拒之法,一敲,一攻,把整個消息,合盤托出。施劍翹昨天并沒走,是今天才出來的,化裝為男性,穿灰袍青馬褂,帶墨鏡,由潘××銜命持電報來提。馮××給冀察當局的電稿的大意也訪出來了。 把這條消息寫成二千餘字的長稿,加上描寫,登時發出去,别的消息全不要了;并打電話給各報:此訊千真萬确,并非造謠。結果津市大小報紙一律登出。隻有《大公報》覺得這樣登載,和昨日的消息太抵觸了,他們根據這條線索,另派專人訪了一趟,果然證實報道不假。從此一炮打響,×社的信用又樹立了。 第二天以後,各社外勤也争探聽:“×社誰在那裡了?這條消息怎麼訪着的?”某社社長且以此激勵社員:“你看人家,不怪掙大薪,真賣力氣麼。施劍翹出獄了,你們誰也想不到這裡還有假;可是人家竟犯了疑,親到監獄跑一趟!你們誰肯破費一塊多的車錢,三四個鐘頭的工夫,追這麼一條不把牢的消息?”但是我若不着急,我也是不肯去的。 ××××